金陡关和第一寨

张树新

潼关的金陡关和第一寨是紧贴且相互依仗的两处险要,都北临黄河,南靠牛头塬,是古潼关的东门户。1944年,潼关分别与华阴、阌乡结束插花地,经划界确定县域,至1950年,牛头塬等地因金陡关名而称金陡乡。关于金陡关的最早记载,是东晋末年随军文人以行程为线索撰写成的“行役记”,距今约有1600年了。东晋义熙十三年初(417),东晋太尉刘裕命大将王镇恶(前秦名相王猛之孙)、檀道济、沈林子率军西征后秦,随后就发生了著名的“东晋后秦潼关之战”,五月王镇恶等攻占潼关。刘裕(363—422年)出身贫苦,后来却成就了一番大事业,终成为南朝刘宋的开国皇帝。他读书甚少,但很看重文人,多委任参军职务,常派身边亲信和这些参军下去了解军情、传达军令,使这些文人有了考察战场、记录所见所闻的机会,也为后世留下了宝贵史料。

这年八月,刘裕率大军到达潼关。随军文人郭缘生在《述征记》里记载:“水侧有长坂,谓之黄巷坂,傍绝涧,涉此坂以升潼关,所谓泝黄巷以济潼矣。”即说黄河侧旁有很长的陡峭斜坡,称作黄巷坂,紧靠陡峻深沟(远望沟),经过此坂才能往上攀升到潼关,也就是逆着水流方向沿黄巷坂可以到潼关了。他还记载黄巷坂:“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号曰天险。”即说黄巷坂两边崖高仅可见一线天,深谷坂道很狭窄,不能并行两辆车,号称天险。另一位随军文人戴祚在《西征记》里记载说:“沿路逶迤,入函道六里,有旧城,城周百余步,北临大河,南对高山,姚氏置关以守峡。”即戴祚把狭窄的黄巷坂称作像匣子的函道,说他由东往西过来约六里,见有旧城,城周围才百余步,北靠黄河,南对高大土山,后秦统帅姚绍派人在此设置关隘守卫函道。清嘉庆年间,向淮编修的《续潼关县志》引用了《西征记》这段话,明确指出置关的“姚氏屯在金陡关”。

当然,这里所说“潼关”,不在今明清古潼关遗址上,这些遗址那时被黄河淹没或者是沼泽地。东晋时潼关在今上瀵井、杨家庄等村所在的麟趾塬上,是东汉末年所建的汉古潼关。清代向淮《续潼关县志》“古迹”(第12页)载:抵抗东晋大军的后秦统帅姚绍“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又遣姚赞屯河上以绝水道”,即说姚绍派遣将领姚鸾驻守大路拦阻东晋檀道济运粮,又派遣将领姚赞屯守河上方黄巷坂抵挡东晋大军从水路进攻。可见,那时从中原进入汉古潼关有两条路,一条是靠近秦岭山根的大路,先进入瀵井关再到关城;另一条是自东南向西北经靠近黄河的黄巷坂陡峭坡路,先下行到远望沟底,再攀登麟趾塬东侧坡路上塬,然后到关城。因黄河下切侵蚀,河道滚落,唐代麟趾塬下东西方向有路可走。唐武周天授二年(691),汉古潼关迁移到塬下低台地(即明清古潼关东南麒麟山上),黄巷坂就成为进入关城的主要通道。《西征记》所说旧城就成为潼关的第一门户了。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杜甫从洛阳回华州途径潼关,写下著名诗作《潼关吏》,其中“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就形容了第一门户的险要。

金陡关之名,在明朝时很明确了。明代文人王廷相(1474—1544)写有七绝:“天设潼关金陡城,中条华岳拱西京。何时帝劈苍龙峡,放与黄河一线行。”这时的西行客旅先入金陡关下行到河岸,过通宁桥然后沿斜坡上行至潼关东门进城。

为什么叫金陡呢?“陡”即陡峭,“金”与方位的五行属性有关,东木、南火、中土、西金、北水,潼关是西秦门户自然属金了,故而称金陡。清向淮《续潼关县志》“编屯”(第26页)里说“七里屯,有小塬寨”,也就是今《潼关县志》和民间所称的“小园子”了。这个小塬寨偏西南紧贴金陡关,是个耸立的丘陵,四面临沟仅有一条小路通入寨子,面积很小,东西约百米,南北约七八十米,站在上边放眼望去周围一览无余,是观察敌情与金陡关联手护卫关城的最佳堡寨。据说清乾隆皇帝写门额“金陡关”,镶在朝里关门上,又在朝外关门上写“第一关”。既然御笔称“第一关”,那小塬寨也跟着称“第一寨”了。后来,寨子里住着十几家农户,因位置高耸突出,人称“雄鸡一鸣听三省”,曾是凹里生产大队的一个生产队,因黄河塌岸地势变化,1972年迁建到北岭子村。

去年仲秋,笔者曾和凹里村民徐笃志一块去探寻关、寨遗迹。我们登上第一寨旧址,这里已成了松软的耕地,东、南向沟壑早已填平,没有了当年的凶险,但西边即远望沟,居高临下俯首可见横跨东西的高速公路大桥,形势依然险要。我俩俯瞰北边,东西方向的高速公路和北侧并排的地方公路,把原来的土山下切成两道深壕,两公路间还保留着断续的土梁。凹里村去地方公路横架在高速公路上的路桥东侧土梁上,距桥头50多米处留有八九块大石头。他指着说那就是金陡关北端根基拆除时留下的遗物,据此判断金陡关大致在土梁大石处南侧,高出高速公路地面10多米的悬空处。他说60年前自己10多岁时,还见到自东南往西北的暗门(即黄巷坂)和较完整的金陡关,1959年老潼关迁建后几年,金陡关被拆除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西边古潼关东山景区的彩灯灿烂开放,巨大的转轮彩光闪烁。高速公路上的车灯如星光银河涌动。笔者顿悟,应以积极的态度看待发展,面对未来。家乡厚重土地里深藏的历史文化,应该回味,传承镜鉴,革故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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