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树林在出汗
陆辉艳
桉树林在出汗。它们的顶端
长出了黄金
太阳一样照着人们的脸
如此朴素的，沧桑的脸
如此急迫的，幻想着将来的脸
整日整夜的劳作，让生活看起来
并非一团废墟。并非
被眼前绑缚。它们有
抓紧一切事物的强大根系
单纯的人们，用某物
换取另一物
满足于正经历的，被平衡的幸福
他们走在黄金滴落的密林
没有人注意，突然而至的干旱
绿色的沙漠，似乎
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然在不停的往返中
当它们变成工具，砍伐自身时
读懂这首诗，需要了解一些关于桉树的知识。桉树是外来物种，经济作物，吸水力极强，成片的人工桉树林能释放一种毒素，杀死其他植物，导致土地荒漠化并造成生态灾害。此诗的写作就是出于这种忧虑，同时又恰当地描写了桉树种植者致富的心理和艰辛，因此诗意就产生于这种表现、理解和批判之间。第一节的“出汗”暗示桉树的热带作物属性，树顶的“黄金”是仰头观看桉树林时的盼望，诗人用干净、唯美的隐喻简洁地表达出来。而“黄金的太阳”照出的人们的脸，是“如此朴素的，沧桑的脸/如此急迫的，幻想着将来的脸”，更有价值的一句是“整日整夜的劳作，让生活看起来/并非一团废墟”，不失人性深度和同情的反讽。第三节，“它们有/抓紧一切事物的强大根系”，将桉树的敌对性升华为象征，而人类在这种敌意面前显得过于“单纯”，用一物换一物，不过是“满足于正经历的，被平衡的幸福”，表明此幸福的日常性、临时性，又暗示了所造成的生态失衡后果。最后一节把主题深化，“他们走在黄金滴落的密林”，语意却从种植者盼望发财的黄金，悄悄替换到桉树以强大的吸水力造成地下水下降而损失的更珍贵、长远的生态之金。人的贪婪和缺乏远见，将自然工具化，带来的是自然砍伐自身最终砍伐了人类的恶果。
特邀点评 / 李建春
诗人简介
陆辉艳，1981年出生于广西灌阳。著有诗集《湾木腊密码》《高处和低处》《心中的灰熊》。作品散见于《十月》《青年文学》《诗刊》《星星》《天涯》《中国诗歌》《诗林》《广西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刊物。曾获2017“华文青年诗人奖”，第八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2015青年文学•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广西文学》“金嗓子”文学奖等。曾在鲁院第29届高研班学习，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
专家简介
李建春，诗人，艺术评论家。1970年生。1992年本科毕业于武汉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文学硕士。现任教于湖北美术学院。多次策划重要艺术展览。 著有诗集《下午的枞树》（1990-1998）、《嘉年华与法庭》（2000-2010）、《长诗五种》（2003-2010）、《站立的风》（2011-2013）、《别长安》（2013-2015）等。诗歌曾获第三届刘丽安诗歌奖（1997）、首届宇龙诗歌奖（2006）、第六届湖北文学奖、长江文艺优秀诗歌奖（2014）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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