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春末——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從校門口出發到宿舍樓,我最喜歡走的一條路是經過圖書館,繞著湖邊走上一大圈。

每次從學校外面的超市回來經過圖書館的時候,我的手中總會提著一些東西,有時候很沉,有時候不沉,全看買的東西多不多。

但因著陽光明媚的天氣和略帶著涼意的清風,心情不由得舒暢享受,我便喜歡站在陽光下,帶著絲絲慵懶的睏意,走走停停。

看著腳下的千足蟲正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爬著,我蹲下來,一陣草莓和菠蘿的清香從手中的袋中傳來。

它離我還有一段距離,我好奇地觀察著,想著這個小傢伙會不會被我的水果香味吸引,然後朝著我的方向跑來呢。

陽光映照著我的後背傳來微微發燙的暖意,從不遠的地方,我看見它的腳爬動著,於是它的整個身體都在往前有規律地跑著。堅硬的甲殼反射著陽光呈現出斑駁的銀白色,像是斑點。

我驚歎著它的顏色,於是蹲的時間不覺久了一些。

待它爬到了我的影子下面,我才微微嘆口氣,掉落了一些期望與驚奇。原來這並非是某個新品種,不過是身後的太陽,為這個黑色的小傢伙,鍍了一層耀眼而玄妙的銀色,罷了。

但的確特別地好看。

最後,它果然如我所想的朝著我的方向爬過來。

但是,我的水果好像對它的吸引力遠遠低於對我的吸引力。

在我忍著一陣陣香甜的誘惑之後,它沿著那歪歪扭扭的路線繼續往前爬著,甚至沒有停留,絲毫不做猶豫。

看來,它不愛我。

想罷,站起身子,抬頭便看見人工湖那邊的山楂花開的十分絢爛迷人,在耀眼的陽光下,那小小的一簇簇的花團白的模糊,像是曝光過度的相片,白晃晃的一片,有些刺眼。

我下意識地將眼睛虛眯著看過去。

幸好那葉,是一片一片的綠茵連在一起,恰好做了那反襯,否則我這一看,怕是要錯過這些花了。

錯過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一種遺憾。幸而,我又少了一件遺憾事,想想便是一種清淡溫柔的幸福。

許是今日的陽光太過燦爛了些,又許是這山楂花白的太純粹了些,我停在原地糾結踱步了一番,最後決定不顧掌心被袋子勒出的痛意,走進了看,得將眼睛眯著一條細縫,才能看清楚。

這花,原來是這麼袖珍的一朵。

一朵兩朵三朵,擁在一起,堆著擠著,一簇簇,一團團,又成了一朵朵的大花,盛開在這片綠葉之中,開的那麼明豔,那麼驕傲,趕著春天最後的尾巴,踏著歌聲,在風裡雨裡陽光下,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簡單的精彩。

或許有誰會如我這般為了這份綻放而稍作停駐,或許誰會在這片綠色的白花之間將腳步放慢,只為將頭淺淺低下,帶著微笑、帶著迷戀、帶著喜愛,去撫摸去輕嗅。

不過我已經試過了,它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香氣。也許是我鼻子不透氣的緣故,嗅覺失靈了才會得出這個結論吧。

走出那片山楂樹的小道來到大路上,我的視線明顯開朗了許多。

天空是溫暖的藍色,偶爾不經意地望去,卻是白色的。

驚訝之餘再定睛細看,原來還是藍色,只是這藍色的天空,離腳下的這片土地,好遠好遠,彷彿是要衝破束縛永遠離開,卻又那麼真實地存在。

它不會離開這片土地的,我知道的,所以即使看著它是那麼的遙遠,卻也覺得那麼地親切溫暖,像是母親的輕柔的擁抱,她正在哼著童謠,唱著叮嚀的歌聲,一陣一陣,深深淺淺,在耳畔,在心間,在田園。

視線向上,觸目瞬間,寥寥的紫色闖入眼簾,直擊心尖,打開我童年的窗口,開啟一段記憶的輪轉。

相較於童年時光記憶中小學門口的那棵梧桐樹,學校裡的這棵梧桐樹真是小的可憐。但能遇上這棵能夠將從前與現在串起成線的梧桐樹,我很開心,在這個美麗的季節,遇見它。

細細說來,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的我,到底是多大呢,還得好好計算一番。

歲月像是一場場淅淅瀝瀝的春雨,一遍遍地洗禮著我的生命。

童年的記憶那般可愛迷人,穿破這時光的枷鎖,我彷彿站在了時間的末端,那幾年,那個小小的女孩,從八歲到十二歲,從小學二年級轉入那所小學到小學六年級興高采烈地畢業。

那棵承包了我的整個童年的梧桐樹,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它不在了。

因為幾年前我曾回到小學門口看過,只為了那道繞著它來來回回奔跑的小小身影,她的臉頰上一定閃爍著汗水的光芒,咋咋呼呼地,在那棵需要兩人合抱的梧桐樹下,重複上演著一次次的出現與別離。

小學的校門是非常狹窄的,由兩扇門構成,進出時最多隻能排成三個人,都會略顯得有些擁擠。進入校門是一道更加狹窄的通道,不長,幾步路就能夠過去。直到過去了之後,才是一塊小花園和教學樓,視線才會稍稍開闊一些。

下了校門兩三階的樓梯,便是一處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庭院,小庭院的正下方,便是一段非常非常長、階梯非常非常多但並不陡峭的石梯,後來為了降低學生滑到的風險,砌上了水泥。

到了下方,有幾家小攤販,賣著一些小零食。

當然,也賣紅領巾。

而我,這個從小就沒有什麼零花錢的小朋友,花錢花的最多的地方之一,便是用來買紅領巾了。

因為如果沒有佩戴紅領巾,是不允許進校門的。

如果你現在問我,小學畢業了,對於你們家而言,最大的變化在哪裡。

我一定毫不猶豫,衣櫃、書桌、書包、抽屜裡,到處都是紅領巾。有純棉的,那種會比較不容易滑線而且戴起來很柔軟不扎肉;還有一種具體什麼布料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那個料子特別容易打滑,而且很硬,戴在脖子上,實在不太享受。

但買的最多的,就是它了。為啥?便宜啊。剩下的一點錢,自然要留下來買零食的。

大長今五角一包,有時候討著便宜了,一塊錢三包。

大刀肉一角錢一個,老闆見你沒錢又忍不住嘴饞,五角錢六個給你也算得上是很讓人期待和高興的頭等大獎。

還有一種叫深水炸彈的東西,泡在水裡,一下子白開水也有了味,酸酸甜甜,配上從攤子上買了的細長的塑料吸管,將自己的瓶蓋打個洞穿進去,別提那有多瀟灑多威風。

這些小東西,還有很多很多,若要細細寫來,怕是沒個幾千字,是寫不完全的吧。

當然,像我們這樣小時候沒有零花錢的孩子,最令人感動的莫過於自己交到了一個有錢的而且對你超大方的好朋友。

兒時的那位好朋友,相較於我而言,她是比較富有了。

每當我們一起放學的時候,中學門口就會有賣涼粉的。於是,我們一般會把涼粉分成兩份,然後一路走著一路吃著。自然,我是被投食的那個。

於是,作為交換。我會陪她走繞一段路再回家。

但若說到這個繞路,便要免不了說一下當時在牆縫中遇到的那條小小翠青蛇了。

是條小青蛇,我清楚地記著,它探著半截身子,吐著信子,見到我蹦蹦跳跳地出現之時,猛地縮了一半回去。

待我看清它,它也正看著我。於是我們兩,大眼瞪小眼。它不肯率先縮回去,我又不敢就這樣跑過去。因為我走的是一條夾在兩個房子之間特別狹窄的泥路,想要回家,還得下一個坡才能到。

雖然在不久的未來,我將會逮一條比它還要大上許多的蛇,也會在初中的女廁裡面撿起一條和它差不多的蛇。

說到女廁的那條蛇,我感覺自己必須要說點什麼。知道廁所有蛇,我就趕緊跑過去,第一個想法就是,大家請不要傷害它,我可以把它逮出去。但很遺憾,我知道的太晚了,到的也太晚了。

等我跑過去的時候,一群女生正拿著掃把,害怕中夾雜著一種興奮,討論著,對峙著,圍著它,站了一圈。而那隻小蛇,身上全是傷,虛弱地趴在地上。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痛苦和疲憊,還有一種深深地無力和脆弱。我記不得當時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做的這件事,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我非做不可。

或許是因為太虛弱了,在我抓它的時候,它很乖。待我將它抓在手中,它本能地將身體和尾巴纏繞在我的手腕上。但不穩,需要我的幫忙,它才能掛在我的身上。

最後,我把它放到了山裡的一處草堆下。我的直覺告訴我,即使這樣做,它也會死掉的。但我想,這樣,至少,會是個機會,能夠活下去。

因為對於那樣的我而言,能為它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但現在,我們把時間線拉回從初中拉回到小學。

我和那小翠青蛇互相對峙著,好像在賭一口氣似的。

我知道,越漂亮的蛇類就越是有毒,那條蛇全身翠綠,好看的不行,定是有毒。

所以,我便更加不敢湊近了。

但其實我想要打破這個僵局,只需要一個小動作嚇唬一下它就好了,但我偏不。這麼漂亮的一條小青蛇,如果不好好欣賞一番,豈不是浪費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於是,我乾脆就地蹲下來,手捧著腦袋,直直地看著它。

真的好想摸摸啊真的好喜歡啊,但又真的有點害怕啊。

只見它嬌小可愛,全身翠綠,探著小半個身子,十分機警靈敏的模樣,真的特別惹人喜歡。不過,我還得趕緊回家。於是我刻意把站起身子的動作誇張化,小傢伙便被嚇進了洞裡。

現在,小蛇不見了。我站在洞口的位置,想湊近一點探一下它在哪裡。但一想到它要是突然出現咬我一口,那就不太美好了。於是只好搖搖頭,跑了回去。

許多的童年時光伴隨著歲月的流逝與成長悄然離開,我的記憶也在不斷地變淺變淡,直到它的色彩,消失在許多個朦朧惺忪的夜晚,也來不及看清,堆成一片灰白。

但無論時間離開多久,我知道,我最喜歡的季節,依舊是春天。

而我最喜歡的那棵梧桐樹,雖然早已成木成灰,正如那份與之息息相關的記憶,也在晚風的吹拂中,淺淺消散。

年年歲歲,梧桐樹會在每個這樣的春天,從南方漂流之北方,盛開滿天一地的紫色大花朵,落在地上,掛在天上,香氣四溢,溫暖而柔軟。

梧桐花語: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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