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母親的養老金


民間故事:母親的養老金


1

弄樓屯的阿孔出生時,臉色青紫,一聲不吭。

當時他娘阿金已年過五旬。接生的婆婆媽媽便竊竊私語:“不會是怪胎吧?從來沒見哪個嬰兒不是嚎叫著來到這個世界的!”

幾天後,阿孔是個怪胎的流言便滿天飛舞,十里八鄉都知道。

阿金聽了,不禁也懷疑起來,趁夜去請教一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看了看阿孔的生辰八字,給了一句批語:“天生之,天養之。你養他,他養你。”

阿金聽不明白,又加了點錢請求算命先生把話說得淺白點。

算命先生抓過錢,說:“這孩子雖腦袋不靈光,卻餓不死;你兒女雖多,給你養老的卻是這孩子。”

阿金聽了,長長地舒一口氣。

後來的事實證明,阿孔真的是個傻子。9歲了,仍不會繫腰帶,只掌握幾句簡單的對話。他雙手拎著褲腰帶,走起路來蹦蹦跳跳,嘴裡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除了阿金,家人都討厭阿孔,把他當作牲口對待。兄弟姐妹更不把他當作同袍兄弟,恥於跟他稱兄道弟。“你這頭豬!”他們經常罵罵咧咧道。

阿孔穿的都是別人丟棄的衣服,五顏六色拼貼,渾身破破爛爛。

父親在一次酒後放言:“阿孔肯定是我酒後糊塗播的種!”

阿金聽了,怒火中燒:“不管是聰明還是笨蛋,他都是你的孩子!”結果遭到丈夫一陣毒打。當時幾個年齡稍大的兒女站立一旁,卻沒有上前勸架,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

“這個家沒一個人有情有義,你們自己過吧。”阿金說著抱阿孔出了家門,到村邊搭起一間茅屋棲身。

丈夫在那對母子的身後冷冷道:“既然你們執意離家出走讓大家蒙羞,那就別想再回來,也休想分到一寸田地。”

沒了田地耕種,阿金和阿孔母子倆只能靠砍柴賣柴謀生。生活實在窘迫時,阿金也忍不住罵阿孔:“什麼天生天養?你連褲子都不會收,做孃的還敢指望你養老嗎?”

阿孔漸漸長大後,個頭又矮又壯,似乎天生神力。16歲時的一天,阿金帶他到山上砍柴,不慎摔了一跤,扭傷了腳踝。

“傻兒子,今天娘沒法挑柴火回家了,可怎麼辦?”

阿孔聽了嘿嘿一笑,過後他一邊揹著母親,一邊挑著柴火,一路狂奔回家。一路上阿孔沒有換過肩膀,整個人累得大汗淋漓,彷彿剛從水裡鑽出來。

阿金對兒子的神力大為驚訝,一百多斤重的柴火放到他肩上,二話不說就悶頭趕路,任憑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也不停下腳步。

那時,鄉親們經常看見阿孔一手提著褲腰帶,一手把著肩上的重擔,在村道上呼嘯而過。他肩上的重擔,有時是兩桶水,有時是一擔柴火。

鄉親們看見了,都笑阿孔是一頭騾子。

阿金怒懟眾人:“你才是騾子,你們全家都是騾子!”

阿孔既然是傻子,母親自然不會供他上學,再說也沒有學費。

看見同伴上學,阿孔也會羨慕。有時,他會悄悄地夾在同伴中間,提著褲腰帶,咧著嘴傻笑,嘶啞著聲音:“上學咯!上學咯!”

有些同伴惡作劇,讓阿孔揹著上學。只要同伴不驅趕,阿孔也樂呵呵地揹著,有時一下子能背兩三個人。

有些同伴騎在他的背上,將他當成一匹馬,“駕駕駕”地打他的頭,哈哈大笑。

有一次阿孔被惹惱了,聳著背部一蹦一跳的,將背上的人顛得嘔吐,嚇得臉色變綠,哇哇大哭。阿孔則哈哈大笑,像凱旋的將軍。

阿孔跟同伴們來到學堂後,乖乖地站在窗外,聽著先生上課,流著口水,提著褲頭,嘿嘿地傻笑。

讓阿孔最開心的是先生教唱歌時,也偷學一兩句,在隨後的十天半個月裡每天一睡醒就開口唱。儘管來來回回就是兩三句,還顛三倒四的,他也感到其樂無窮。

2

阿孔16歲時的一天,跟同伴們到河裡游泳,差點淹死。

那天,同伴叫阿孔下水後,紛紛騎到他背上,讓他學鴨子游泳。

初到深水區的阿孔彷彿秤砣掉水缸,又是學狗刨,又是學豬拱,折騰了好久喝了一肚子水。好在母親阿金及時趕到,伸出一條扁擔,將他撈出來。

阿孔大難不死,按照村裡的習俗,母親讓他在水裡撿回一塊石頭當作給自己贖命。

阿孔聽了,似懂非懂,一頭扎入水裡,過了幾分鐘才冒出水面,雙手舉著一塊粗糙的鵝卵石,朝母親嘿嘿笑。

阿金嚇得面如土色,但看了那塊醜石,忍不住笑罵道:“傻兒子,河裡那麼都好看的石頭,偏偏選這塊又醜又重的!”

石頭一經選定就不能變換,母親只好讓阿孔抱著那塊石頭回家。

那塊石頭很醜很沉,但阿孔每天都拿在手裡把玩,吃飯睡覺也抱著懷裡。

一天晚上,阿金看不下去了,就把石頭丟到門外。阿孔醒來找不到石頭,就像發了瘋似的,直到母親又把石頭撿回來才平息。

從此只要誰搶了石頭,阿孔就急紅了眼,就要跟誰拼命。

阿金笑著罵阿孔:“傻子,你這輩子沒媳婦,就把當石頭當寶貝吧!”

阿孔19歲那年的一天,跟母親到山上砍柴。跟往常不同的是,他抱著那塊醜石一同上山。

出門前,母親叫阿孔把石頭放在家裡,他死也不願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在一處懸崖邊,阿孔看見一株乾枯的楓樹,伸手就去拉。由於他一手抱著石頭,一手拉著枯枝,結果失足墜下了20多米高的懸崖。

當阿金趕到崖底找到阿孔時,他已經奄奄一息,懷裡仍緊緊抱著石頭。

阿孔臨終前,突然雙眼明亮地盯著那塊醜石,淚流滿面。

他張張嘴,似乎想跟母親說什麼,但始終說不出話來。就算他清醒時,也說不成話,何況彌留之際呢。

母親嗚咽道:“傻子,真當這塊醜石是你的兒子嗎?好,你死後,娘拿它給你陪葬!”

埋葬好阿孔,阿金又在墳前哭了一陣子。她摸了摸那塊光滑閃亮的石頭,掄起鋤頭狠狠地砸了三下,罵道:“我看你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硬是把我兒迷得神魂顛倒,甚至不惜為你丟了性命,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隨著“咣咣咣”三聲巨響後,醜石裂開了,一顆耀眼的金蛋滾了出來。

阿孔的母親雙手捧起金蛋,嚎啕大哭:“傻子,莫非這就是你留給孃的養老送終錢嗎?嗚嗚嗚……”

阿金活到80歲才死去,期間不停地嘮叨:“也不知道那個傻兒子在那邊過得怎麼樣?應該很孤獨吧?”

阿金臨死前,邁著蹣跚的步伐,拿著一筆錢找到村長,說:“我死後請將我埋在阿孔旁邊吧,讓我陪伴他。至於花不完的錢就由村裡支配吧,修條路,架座橋,或挖口井,就是不能給家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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