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消亡的靈石東河方言

牛白水

方言,既由老輩傳承,又飽受著當地水土的制約、影響。

大禹未打開三灣口時,靈石城區必定在晉陽湖底,而東河盆地的海拔高度與土質環境,則均顯示著它更較於宜人與較早開發。

靈石東河地面上的方言,東北上游接壤於介休口音。正東,則有太嶽大山與沁源人絕然阻隔。比起下游的靈石城區及河西地面來,則公認地東河人舌根兒硬、語音硬。當然,西邊人就舌頭兒軟、語音也軟了!

東河人的語音,連漢語拼音裡的常用柤合都未佔全,但也未必是這個群落真的嘴笨、舌笨!硬撇,常練,普通話水平也如國級播音員一般地好聽順耳!

當然,這塊兒的方言裡也有超脫了漢語拼音音律,而像俄語個別怪字母般的抖舌尖之音。例如“得兒”、“吱兒”、“梨兒”、“魚兒”之類!這裡的“得兒”,有時也是農家常常發給馬騾驢牛的行動命令!或者,要它們停步;或者,要它們左拐!至於“號!”,則是要牲口加速,或者右拐。更驚人的是,熟悉了的牲口們也都很是聽話!一聽到主人的口令,就都能精準地判斷,乖乖地適時順應!不僅牲口,就連雞狗豬羊、貓兔鵝鴨都能聽懂主人的心聲、意向!

對於故土,別說有父母惠養,柤輩恩澤,就連這些語音牽繫著的滿滿情份吧,誰能忘記?誰肯不愛?

當今,為著語言文化的高度一統,為著兒孫的讀書、升學、就業、前途,隨了普通話的推廣、廣播電視的相伴,一場語音革命、增強交流的時代加速來臨。普通話在越發地強化,方言也在急劇地消亡。

值此,想為曾經的方言情意,留上一小筆自個兒的體會。

東河人說話,肯帶球。一民不慎被捉,官爺探趣,說:“你小子若能一句話帶出十個球,老爺我就饒你、放你!”沒想到,語音一落,他便順口完成,逼得老爺 只好放人!如下,民間曾流傳的十球歌。

球字歌

八蛋,比淡。認不得騾子,買下馬。騎號,跌下。騎不了,拉

號吧,(球)大老爺饒了罷!

東河語言例錄

父親、爹,是東河人的常用詞語。爸、爸爸,則是我們盯著的近臨之詞。新臨?它竟隨了普通話迅速推廣,並且已經普及到了只有老年人才聽得懂“爹”字。

當然,當年的“爹”字,讀音也極不標準。咋讀?一字兩音。

如果是相對而呼,則清亮短促地叫聲“dia”。若是遠遠地吶喊、呼喚,則字音不改,延音要足夠。喊作“dia——!”

如果是與旁人談爹議父,則既可繼續讀作“dia”,還更頻頻地說作“dianer”。這音,好像成了速讀的“點兒(爹兒)”?

至於母親,也是一字之稱。“mang”!聽著這樣的長呼近言,真不知該咋寫此字?

至於“娘”字,則只在聊天、敘述時才用、才說,並且還讀作了“niuo”。例如:“沒娘niuo孩”、“娘niuo老子”。

“我”,東河人原本不用。或者說,我字演化成了“nie”! nie長nie短極其地耳熟能詳。“我們”,老輩人也不用,由“俺們”替代。言時,俺字不念an, 而讀做近似於的ea音。準確說,漢語拼音還沒法組湊,沒法拼。

“你”字,讀說都成了“nan”。“你們”說成了很快捷的“nan meng”。至於,他、他們則與普通話一致。

爺、爺爺,讀得與普通話極似。奶奶,則一律喚成了“baba”。老奶奶,叫“laobaba”‘laoba’。介休人則更把奶奶,叫作了“nia!”。

伯,東河人念“bianger”;叔,孩子們稱“shuoer”。哥,讀“ga!”

村名說

馬和,總被寫成這。其實,人們口口相傳的是馬會(ma hui)。會,好像是民間的集、會俗地;騾馬會之意!如此一寫,提升了馬的地位。“哪裡人?”“馬和人!”和字好像變聯詞,人都排在馬後了!“馬和他先祖!”、“馬和村委會!”不詳馬和的人,常會疑慮深深。當然,東河人嘴裡和、會不分,都念“hui”。

靜升,也是被寫成了這樣。其實,在東河人嘴裡,叫作“ji shi”。這裡的升字讀音無異,說到古傳量具鬥啊、升啊,是讀大斗小鬥“shi子”,但以“ji”代靜從來不會。

圪字詞

(1)雙音詞

圪墶(土圪墶、石圪墶、木圪墶、鐵圪墶、肉圪墶、紅圪墶、腫圪墶、繩圪墶、活圪墶、死圪墶、詞或容詞)

圪桃(又核桃)、圪餖(抿擠成的細圓麵食)、圪稂(餅狀食品)

圪節(玉米稈、高梁稈、穀物、竹類的節接點)

圪蚤(又跳蚤)、圪狸(又松鼠)、圪蟲(蟲類)

圪蹴(雙腿雙曲、股不觸地)

圪塄(齊塄、高塄、土塄)、圪洞、圪旯、圪塇(口朝天的大地坑)、圪榔(棍棒類)

圪籠子(盛器)、圪簍子(條編容器)

(2)詞加,表示時長短,或幅度小,或頻率高

圪敲、圪拍、圪搗、圪揉、圪掃、圪搓、圪擠、圪擦、圪摸、圪抹、圪攪、圪撈、圪扭、圪擰、圪繞、圪纏、圪捅、圪搬、圪動、

圪挪、圪移、圪站、圪鑽、圪爬、圪轉、圪走、圪溜(走動)、圪蹬

圪躺、圪睡、圪臥、圪歇、圪坐、圪等

圪眊、圪看、圪瞅、

圪吃、圪舔、圪聞、圪品、圪嘗、圪喝

圪想、圪憶、圪說、圪勸、圪聽、圪叨

圪添、圪混、圪試、圪探、

圪洗、圪涮、圪燜、圪烤、圪燎、圪煮、圪曬、圪晾、圪吹

圪鬧人

(3)疊音

圪彎彎 、 圪柳或圪柳柳(彎曲不直)

(土)圪堆堆、(地)圪墶墶,(一)圪條條

(半)圪巻巻,(兩)圪褟褟

(山)圪堖堖,(石)圪梁梁 、(黑) 圪洞洞、(泥) 圪窩窩

(土)圪壕壕,(陽)圪凹凹、(草) 圪窪窪

(面)圪稀稀,(饃)圪沫沫、(雲)圪團團,(霧)圪濛濛

(田)圪角角、(空)圪旯旯、(木)圪榔榔

圪搓搓(qie、高梁面或蕎麵搓制的蒸制面食)

(4)成語(含圪外)

圪墶列杵、圪囉圪畔(太不平整了)

圪叉馬架(很不整齊)

圪擠勢落(浪費時光)

圪幾旮旯(隱蔽之地)

圪柳枉矯(很不順直)

圪餖拌浹 (前面後湯 )

圪嘰似喃、圪嘰圪叨、圪嘟圪喃(輕聲嘟喃、議論)

圪榔棒槌(木質工具)

圪揺打閃、圪擠抖擻、

行善積德、作惡損德、喪天害理、良心喪失、驚天動地

稱心如意、歡天喜地、禍不單行、因果報應、相生相剋、絕面無情、鐵面無私

昏悶不兮(頭昏腦悶、)稀裡糊塗、

跌東揺西、不擠不來(步履失穩)

窟窿眼竅(孔眼頻頻)

東奔西忙、東躲西藏、東借西還、南來北往、

鄰里隔壁、姐姊哥妹、稱兄道弟

怪里怪氣、妖里妖氣、鬼裡鬼氣、土裡土氣、洋裡洋氣

子字詞

祖子、老子、娃子、小子、兒子、孫子、妹子、嬸子、妗子、娘子、男子、女子、汝子、婆子、漢子、侄子(侄兒侄女)

神子、龕子、位子、君子、才子

柺子、瞎子、聾子、啞子、瘋子、傻子、禿子、醜子、瘦子、騙子、鬼子、

身子、面子、鬍子、鬚子、鼻子、脖子、骨子、嗓子、膽子、腦子、肚子、腸子、皮子、爪子、股子、個子、影子、矮子、

被子、褥子、單子、毯子、氈子、席子、墊子、撣子

襖子、領子、袖子、襟子、釦子、褲子、帽子、鞋子、靴子、襪子、袍子、褂子、裙子、帶子、包子、扇子

剪子、錐子、捏子、尺子、樣子、模子、方子、法子

村子、鎮子、巷子、院子、房子、屋子、鋪子、攤子、窗子、門子、鎖子、閉子、搭子、

柱子、樑子、橔子、杆子、椽子、

櫃子、箱子、盒子、桌子、椅子、凳子、兀子、車子、輪子、轎子、把子

盆子、罐子、甕子、缽子、瓶子、桶子、槽子、袋子、鏡子、梳子

爐子、鍋子、灶子、鏊子、勺子、刀子、案子、盤子、碗子、筷子、盅子、壺子、勺子、匙子

窩子、饃子、餅子、包子、餃子、卷子、棕子、湯子、

鞍子、架子、籠子、鞭子、繩子、鉤子、夾子、

钁子、鏟子、杈子、耙子、刮子、擔子、框子、

板子、棍子、棒子、管子、蛋子、丸子、環子、條子、縫子、

泉子、池子、窪子、坡子、堰子、墩子、口子、豁子、溝子、彎子

碾子、沫子、面子、顆子、粒子、

種子、苗子、稈子、蔓子、葉子、穗子

麥子、豆子、穀子、麻子、稈子、殼子、麩子

斧子、錘子、鋸子、鑿子、刨子、錛子、鑽子、釘子、契子、卯子

獅子、豹子、兔子、鴨子、燕子、蚊子、蠅子、蝨子、嘰子、蟲子

歌子、對子、曲子、笛子、管子、眼子、調子、弓子、哨子、梆子、班子、戲子

茅子

墓子、旗子

頭字詞

木頭、石頭、磚頭、東頭、西頭、南頭、北頭

村頭、街頭、巷頭、橋頭、堡頭、牆頭、塬頭、山頭、溝頭、渠頭、灘頭、塄頭、場頭、田頭、

口頭、嘴頭、舌頭、奶頭、手頭、心頭、肩頭、骨頭、指頭、筆頭、記頭、想頭、念頭、

鋤頭、钁頭、鍬頭、斧頭、犁頭、針頭、錐頭、鑽頭、線頭、繩頭、麻頭

這頭、那頭、接頭、前頭、後頭、

甜頭、苦頭、活頭、賺頭、餘頭、起頭、開頭、領頭、帶頭、出頭、聽頭、看頭、說頭、話頭、想頭、變頭、盼頭、交頭、碰頭

日頭、年頭、風頭、雨頭

老頭、工頭、枕頭、菸頭、火頭、氣頭

碼頭、船頭、

墳頭

洋字詞

洋人、洋相、洋鬼子、出國畄洋、洋眉洋眼、洋戲、洋戲匣子

洋布、洋裝、白洋布、黑洋布、粗洋布、洋油、洋火、洋燈、洋油燈、

洋釺、洋鎬、洋車、拉洋車、洋貨、洋行、洋灰、洋釘子、洋鎖子

洋狗、洋刀、洋槍、洋炮

得字句式

做甚得了?割谷得了!上學得了!

幹甚得來?趕集得來。看戲得來。

去哪得了?太原得了!回家得了!

失落的句、事

受苦!受累、受罪、苦輕,苦重?受苦人、做活計、莊稼人、莊稼活、地裡活

收割、搬運、馱擔、碾谷、打場、翻曬

割草、鋤地、間谷、捥草,填豁,墊土,掏糞、翻糞、漚肥

濾土,打堲,旱堲、泥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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