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滋有個“西流村”,人間天堂賽“神仙”

——悠悠往事向“西流”

● 山梔子

出縣城向西,沿港城大道(新張公路)約摸一公里,但見一道山丘橫架南北。山勢不高,林木茂密,又是一番風景。

近處,划子嘴新城正欲拔地而起。成片的安置小區訴說著一座城市的滄桑過往和現世繁華。不遠處,三五成群的小樓,星星點點,憩息在叢林中,分外嫻靜,溫婉動人。還有那成片的橘林,綠中透紅,冬陽下格外嬌豔,彷彿少女的臉。一個個,一簇族,那盛妝在秋天的甜果哦,紅透了秋和冬,讓人忘記今昔是何年。

更有那沿路的農家飯莊還散發著去年臘月的濃香,看花了路人的眼。每到中午或傍晚,三五成群的小車從城區開進來,堆滿了一個個農家小院。味道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享受這份天然的寧靜和淳淨。

松滋有個“西流村”,人間天堂賽“神仙”

村莊與城市比鄰而居,依山傍水,動靜相宜,這就是新江口街道辦事處所轄的西流村

西流,東起划子嘴新社區,西抵西流渡槽,南連望月,北至木天河、馬鬃嶺和德勝垸。丘陵地貌,千餘人家。

西流的前世,為西流和程家衝兩村。

我是地地道道的程家沖人,兩村合併,不知為何定名為“西流”。雖不稱意,但也覺得“西流”之名還是要動聽一些,時間久了,心中也便認同。不過,至今人們問起我的祖籍,我還是習慣於稱“程家衝”。改變一個人的習慣,特別是改變一個人對故鄉的稱呼和觀念,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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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村的中心,是大慄樹,以此為界區分西流和程家衝。傳說的大慄樹,因樹而名。在老人們的訴說中,這是一棵活在傳說中的古樹,曾經許多神奇的故事陪伴我們度過單調的童年。而今,我們能見到的挖樹後的形成的堰塘,歷經幾十年後,也在去年被填埋成了停車場。

是否真有這大樹,已無從考證。但從我記事起,趕大慄樹,成了一種美好的記憶。家庭生活的米麵油,還有我那可愛又可憐的零食,都來自這裡。曾經,糧食、食品、商場、榨油場、鐵鋪,在這個小集鎮一應俱全。上世紀90年代後末,小街便逐漸冷落。而今,這裡因城市擴張又成為拆遷安置小區,再度變得熱鬧起來,水泥和鋼筋澆築起鄉村新的風景。養老綜合體已完成了場平,城市還在移動。但,移動的熱鬧改變不了新人之間的陌生,終究回不到故人之間的親切。

“西流衝的水,程家衝的田。”這道出了兩地的密切關聯,也似乎寓含了今天的一統。正如同我讀中學時的青林寺中學,招收的主要是這兩村的學生,讓互不熟識也不常聯繫的少年成為了同學和摯友,這種關係至今不因歲月和距離而改變。

程家衝的田缺水,每夏尤厲。全村唯一的水源,來自二三十里外的北河水庫。從北河水庫到程家衝並直達南海的水渠綿延數十里,途經簸箕巖、石橋、麻水,過西流渡槽到西流村,然後從我家門口向南,翻山越嶺,直奔南海。這樣雖算不上浩大的工程卻也是那個貧瘠的時代裡農村水利建設的人間功績。

小時候,我對西流村的印象不太好。主要就是常常深夜跟著父親到西流村沿渠去守水。每到放水季,總有人在我們村放水時一路“偷水”,挖了又阻,阻了又挖,又阻。難怪啊,水從別人家門口過,還往往穿過他人的堰塘。從北河引水是一件大事,於孩童也是喜事。從水渠到堰塘,釣魚、攔魚、網魚,為少年時代的生活增添了諸多樂趣。每遇放水,伙食總有改善。我第一次開了眼界,還有比自家堰塘裡更大的鰱魚,幾十斤啊,出自北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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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的柑橘誘人,每秋尤甚。西流村最早種橘,每家的門前屋後,皆種柑橘,村裡還有柑橘廠,綠茐蔥的,一望無際。初春花似雪,盛夏綠欲流,深秋金燦燦。有花看花,無花看樹,有果看果、品果。每每去麻水外婆家,都要途經西流柑橘廠,從橘林中穿過,那枝頭一顫一顫的金桔,滿滿的誘惑。只是,那密織的電網,還有那寫著“林中有銃,後果自負”的警示,還偶爾有銃響的爆響,又令人不寒而慄。人們說,貧窮限制了人們的想象;其實,貧窮也會束縛道德的成長。

秋天到了,大車小車都住西流嶺上趕。摘柑橘的人堆滿了山,笑聲在枝上跳躍,漫過了山嶺。我們遠遠地圍觀,慢慢地跟著熟悉的人靠近。挑擔子的偶爾會不小心讓柑橘滾了一地,滿地盡是金燦燦。遇有熟悉的或好心的人,看到小孩子們在路邊眼饞,會隨手朝路邊草叢裡丟幾個。彼時,程家衝的柑橘還是可憐兮兮的小樹苗,大多人程家沖人只落了個去西流村上山摘桔子賺生活費的份兒。

程家衝無柑橘,但有茶場,這在當時還是很難得的。採茶,別是一道風景。每逢清明時節,茶樹最是生龍活虎,綠油油的茶葉鋪滿了山嶺,層層疊疊的梯田上全是男男女女,一邊採著芽兒,一邊聊著家事,生機勃勃。“春茶苦,夏茶澀,秋茶好喝難得摘。”一

採就是春夏秋,為誰辛苦為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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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雨後,茶就像飲了興奮劑般瘋長,也長得更加水靈,那芽兒在陽光下透亮透亮,直逼你的眼。昨天才摘過的茶樹今早起來又是密密匝匝的新芽。

不怕茶少,就怕你摘不夠。鄉村裡的採茶人,摘不盡的辛勤歲月!採茶的忙不停,偷採的也不少。少年時期,我也曾在某個清晨或是黃昏,加入偷採的隊伍,兩個小時下來,令人眼羨的“兩葉一芯”倒也不少,回家總要捏出來在大人面前炫耀一番。父親負責加工,炒茶,和炒菜差不多。雖有濃濃的糊味,但也清香撲鼻。近不臺先得月,我們也討了個一年四季不用花錢買茶的便宜,偶爾採得多了還可以送人。鄰居們人多,手勤,也還有上街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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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不居。茶場由集體變成個人,終走到盡頭,廢掉的廠地變成了我同學的民營磚廠,又是一片火熱的場景。梯田不再,茶樹被毀,變成了而今的林園、桔園、桃園、果園、雞場。唯有那橫亙的山嶺,看滄海桑田,埋頭不語。

路,從來都是歲月的日記。一頁一頁,記載著一個地方的發展史、發達史。

從大慄樹沿王木公路北行,昔日的碎石路變成了刷黑的水泥路,道旁樹姿態優美,交通標識齊全,路燈徹夜通明,“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紅色標語在夜色中總給人以溫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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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幸運,老家就依偎在這“最美山路”的懷抱裡。老屋在兩家新建的豪宅映襯下雖顯陳舊,卻充滿生機。在我的眼裡,門口齊整的菜畦,四季常青的蔬菜,就勝過別人的萬千富麗。老媽常說,每年過年,我們家是最熱鬧的。媽說話時充滿了自豪和喜氣。真的,鄉村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舊時的鄰居,年輕的一個個進城了,幾無回來;年老的一個個奔向了另一個世界。唯有我們都健康;遠在蘇州的小弟一家也拖兒帶女常回家看看。現今,哪家人多也成了鄉村的風景,周圍的鄉鄰們眼羨得很。

衝裡的田倒是荒了不少。每次看著,我都覺得可惜,卻也沒有好的辦法。前些年我提出把衝裡的田都借來,試著種種桃樹之類的,“要種你自己種去!”我遭到家人反對,只得作罷。現今,沒有多少人對種田充滿信心了,更何況是沒有了勞力。一種淡淡的隱憂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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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好好的水田變成了雜草叢生的旱田,密密地插滿了小樹苗。一問,原是時不時傳聞著這裡要拆遷,有說修路的,某某大道要從門口走。有人不信,便又說廣播都播了你沒有聽見?有領導踏堪現場了你也沒有看見?等待,說得神乎其神,誰敢不信?村民們整年生活在謠言的喜悅中,大都在等待著拆遷的好日子。就連老媽也開始心動了,悔不該當年把幾畝薄田甩給別人種。“我可不想拆遷!”

這是我到了爸媽這個年齡時要歸居的好地方啊!拆遷了,還有老家嗎?再大再熱鬧的地方,還有空間承載我的寄託嗎?

等著等著,小樹苗成了大樹,雜草鋪滿了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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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節很特別,因新冠肺炎的影響,我們都被封閉在村子裡。沒有想到,衝裡的荒田竟成了竟成了孩童們奔跑撒野的樂地,成了我們拍照的好背景。陽光下,和小弟帶著小孩子們在一塊塊田地裡賽跑,取景照相。厚厚的荒草裡,竟時不時驚飛幾隻肥碩的野雞,帶給我們無限的野趣。

這個春節,這條山路又變了樣。走進來,就像是進了景區。

“青林古楓”就在眼前,路邊有矗立的石碑宣示。是誰?起了個這麼優雅的名字。

青林原是一座寺廟,建於清乾隆時期。解放後被毀,後以此建青林寺中學,也就是我的母校。學校後來合併到五六里之外的木天河中學,它就改成了養牛場,而今成了花圃,常見一位老人在此守護。

學校不在了,但我青春的記憶依然深刻。那個時代,公辦教師太稀缺;一群年輕的民辦教師,似安然的隱士,樂此不疲,用他們的青春和熱血,成就了一批批鄉下孩子。我便從這裡考取師範,跳出農門。這所世外桃源般的小學校,滋養和磨礪了我吃苦、勤奮、堅持、讀書的品質,讓我收穫了今天為之熱愛和奮鬥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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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楓是一棵老樹,距今約300年了。它屹立在這山嶺上,縣城之外的最高峰。楓香樹也成了這裡的地理座標,經年不老,永遠蒼翠。一年一年,春夏秋冬,它俯瞰著“政府公益林”的茁壯成長,它眺望著松滋縣城的不斷壯大,向腳下拓展延伸,越來越近。曾經,我為之寫過散文《孤獨的樹》以示紀念它。

其實,這棵古樹也漸漸不孤獨了。它腳下的“政府公益林”經過近20年的成長,已經成為參天大樹,相伴於它左右。今天,它終於在新時代裡引起關注,被命名、紀念和開發,一定會成為鄉村旅遊線上的風景。在滄海橫流中沉澱和磨礪出的深邃和深刻,終會超越華麗和時尚。歲月從不敗崇高,崇高也從來不會孤獨。

“微波站”的高臺也在路邊,碑文銘刻著一段鮮為之人的歷史。

記憶中,“微波站”也是一個神秘的地方。門口有崗哨,四圍有電網,裡面大樹參天, 工作人員隧洞出入。人們知道更多的,也只是一個簡單的代號“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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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親戚在裡面上班和小學同學的關係,小時候的我有過多次進入其中的經歷。在那個沒有電視的時代,我第一次通過隧洞進入地下室,第一次在裡面看到了電視,第一次看到類似“雷達”的東西。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期,裡面又豎起了高高的鐵塔,那用於通訊的一面大鐵鼓,被抬升到了鐵塔的頂端,遙望著南北方向。

讀罷紀念臺的碑文,始知這竟是“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時代留下的國防軍用通訊基地,還是全國最大的微波站,一種家鄉的驕傲感、記憶的珍貴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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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六條大路”,“鄉遇西流”幾個字竟令人有一種乍然的溫暖。鄉遇,遇到可心的人,遇到傳說的事,遇到更美的自己。移步往前,你就順著小路盡情地往下遐想吧。

這裡往城區方向,有一處桃花園。老闆是否木地人,不得而知。春天看桃花的地方很多,但這裡的桃花卻是離城最近也最方便的地方。每到春暖花開季,桃花總是第一個以最熱烈奔放的姿態報了春。太陽正晴時,城裡的男女老少,或是小車,或是騎行,或是散步,三五成群裡成了鄉村賞花人。“城裡人太窮了!幾樹花也覺得稀罕,這有什麼看頭!”鄉里老人逢人就說。

猶記得,有一年的春天,禁不住朋友圈曬我的老家桃花照的誘惑,閒來也攜友看花。誰料,姍姍來遲,加以風雨之後,多數的桃花已散盡,只剩地上落紅無數。主人不在,欲翻牆而不得,只得悻然而歸。於是,空留明春再來看花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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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遇西流,吾心安放。

我住城裡,卻總要常回家,有時候只為高歌一曲,吼到累了就住上一個夜晚。妻常說,我在老屋裡睡得格外香。夏夜聽蛙鳴,看城市的燈光劃破天穹;哪怕是聒噪一夜,也是一種享受。春天去嶺上,一路尋花,識花,沉醉在色彩斑斕的世界裡,猜想林中的一樹白花是否就是我想要吃的李子。然後,習慣於去每年都要去的林間尋“夢子”,似甜甜的夢想就在眼前,想起它的酸甜,心就醉了!秋天去觸摸那枝頭的橘子,品嚐。冬天去踏雪,去撿拾被凍壞或餓得無力展翅的鳥兒。行走在鄉村裡,人不多,但多是熟悉的面孔;風聲、雨聲、鳥聲、雞鳴狗吠聲,偶爾從身邊馳過的車聲,聲聲襯著鄉村的寧靜與祥和。西流村緊挨言程公園,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一個在鼻息間,一個早已流入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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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村的今生,正在成為美麗鄉村、鄉村振興的樣板地。

西流村與城市的距離越來越近,各得其所又互相融合。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讓這個鄉村率先享受到國家鄉村振興計劃的紅利。隨著城市的不斷滲進,鄉村在變小,格局卻在變大。產業富民,治理安民,文化育民,好政策、好機遇、好乾部帶來西流鉅變。

有人說,西流村是一片神奇而有魅力的土地,地靈人傑。歷史上,這裡文秀才、武狀元頻頻蜚聲。也有人稱西流村是名副其實的“狀元村”,冉家瓊是松滋第一個女狀元進了清華。因為讀書和工作的關係,我離開家鄉多年,青年時期的村莊發展少有親見和耳聞。我只知道,那個時候,我和村裡第一個大學生是背靠背的鄰居,他成了我苦讀求學的榜樣,映照著我成長的前路。我堅信那後續二十年裡,一定走出無數的大學生、研究生,專家、學者、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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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西流村是少有的知識分子治村,文明興村。茶場和柑桔場都是當年“上山下鄉”縣委子女知青點,知識分子對鄉村的影響是久遠的。曾經,連續兩任村支部書記黃平、龍發濤都是高中畢業,曾為人師後迴歸鄉村治理和振興。他們一個是我師兄,一個是我恩師。更難得的是,他們都在村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的崗位上通過國家大考成為公務員,並走上鄉鎮領導崗位。在他們治村的時代,正是我國諸多鄉村經歷流氓治村、"大哥"當道的特殊時期。曾經一段時期,我國的鄉村自治組織十分混亂不堪,百姓心怨失語,鄉村發展滯後,集體經濟乏力。彼時,我在異地工作,也曾親眼目睹了一些“大哥”治村的惡果。無疑,我的家鄉是幸運的!文明賡續,作風承繼。我相信,小康路上,西流村在新的村兩委班子下會先行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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