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

我們練習了那麼多次生死離別，是不是當真正的生死離別時，我們就會很勇敢。

寫這篇稿子之前我剛剛看過電視劇《加油，你是最棒的》結局前篇，臉上還崩著淚痕。女主福子的爸爸老福死了，老福死後，福子結束了自己與男主郝澤宇一年來並不快樂的戀愛，郝澤宇和大半年間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明星，卻不是他想做的演員的經紀人解約。老福的紅顏知己牛美麗也與之前吵架的朋友和好，杯酒下肚，她說，生死麵前，這些算得了什麼。牛美麗閨蜜的女兒也在老福的葬禮上擁抱與自己多年不和的爸爸，在爸爸懷裡，他想通了，自己還是幸運的。

看著劇中整個出租車隊在葬禮上為生前是出租司機的老福鳴笛時，我在想，死亡，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黃磊和孫莉作為《暗戀桃花源》男女主角，十三年間演了幾百場，總會在最後一幕流下眼淚，相互親吻。這樣一來安慰觀眾，故事很悲，可現實中我們還可以擁抱，親吻。二來也是安慰自己，從巨大的悲傷中抽離。一天吃飯的時候，黃磊問妻子孫莉：“我們練習了那麼多次生死離別，是不是當真正的生死離別時，我們就會很勇敢”。

何炅說，舞臺能讓你提前學習未知的勇敢。可我卻想，生命只有一次，生命中的一切，也只有一次。排練的，算不得數。

死亡，是走的人給留下的人的一堂課。劇中老福死後，剩下的人或是冰釋前嫌，或者坦然分手，或是果斷解約，或是選擇出國。老福的死讓他們在現實中更加清醒，那些難以言說的，那些藕斷絲連的，其實原本就沒有那麼複雜。走的人用自己的生命驚醒了我們。生命很短，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新聞總會報道因學業壓力，父母逼迫而跳樓的孩子。真的需要如此嗎?去說，去做，去爭取，無論選擇怎樣的解決辦法，都好過跳樓這樣的下下策。反而言之，父母又在死亡中學到了什麼，只希望不要只是感嘆一句“現在的孩子真脆弱”為好。

死亡，也許是漫長的告別，是生者與將死者的告別，也是將死者自己與自己的告別。生者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老人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那死去的人，也一樣各有各的死法。不是每個人都像老福這樣，哮喘發作，毫無徵兆的走。

《人間世》第二部中，講述了一個叫商學蘭的老人。熊貓血的她剛剛退休就被查出盆骨惡性腫瘤，只有截肢才能暫時保命。他花了一個月接受這個事實。冷靜之後，她開始準備今後的生活。教老公做菜，嘴裡唸叨著，“你要自立自強今後不能再指望我了”，他說這些的時候彷彿只是買一顆白菜那麼簡單。

家中有一臺結婚時的縫紉機，截肢手術前她踩了整整三天，趕出了一家三口過冬的棉被，剩下的布料做了坐墊和布兜，是為自己。進手術室前，她哭了，這種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被截掉一條腿的感受，誰也沒法感同身受。手術後兩個多月她被抬回家，又哭了。她說有兩個老鄰居，過去常常遇見，以後他們在看到我，就會發現我不是以前的樣子。

過年了，她撐著一條腿做春捲，因為站不穩，他的丈夫從後面抱著她。她說以前我們從不這樣，很少像別人一樣抱著或者牽著。

她丈夫說，“你往東，我就往東。你往西，我就往西。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看見評論裡有人說商學蘭最後還是死了，不知是真是假。這場告別，他們走的漫長且艱辛。

死亡，是記憶的消散。電影《尋夢環遊記》為我們構造了一個終極死亡的定義：當這世界上沒人記得你，你才真的死亡。電影中的”亡靈世界“五彩斑斕，井井有條。在亡靈節時，亡靈們還會跟隨親人供奉的遺像回家。死亡一直都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就像電影歌詞中那樣：“請記住我，雖然再見必須說。我用我的辦法，和你一起不離不棄，直到我再次擁抱你。

面對死亡，我們無能為力。醫院作為生命的十字路口，往往寄託了太多的說不出來的情愫。這其中，有人，也有動物。在另一檔節目《寵物醫院》中，有一位奶奶帶著她十四歲的臘腸狗Kevin來看病，Kevin的病拖了有一陣子了才來，醫生說光是檢查費用就要1700塊，奶奶一聽立刻表示不要看了，被勸阻後，才開始初步治療。在醫生為Kevin放出腹部積水時，奶奶一直摸著它的頭，

“囡囡乖，不怕”。在Kevin被查出惡性腫瘤後，奶奶選擇了更為省錢的保守治療。

她對醫生說“狗狗是喜歡的呀，但是他老爸得了肺癌，在腫瘤醫院化療。”

她對Kevin說，“媽沒錢，有錢就再給你看下去了。”

醫生說，

“要誰選，肯定都先選人。”

彈幕有的說奶奶不該拖這麼久，有的說沒錢就不要養狗，有的說好心疼狗狗，有的說想去當寵物醫生。

我們，也曾促成過死亡。“你去死吧”“你真噁心”“你怎麼有臉活著”，這些話絕大多數人不會在面對面與人交流時脫口而出，但在網上，卻不難看到。辯手馬薇薇說，有一段時間她不太敢去人多的地方，

他只要一看到那些人，就會想到，這些人中間就會有在網上罵我的人，就會覺得心悸。

許多抑鬱症患者的自殺，都有外部力量的推動，面對那些流言蜚語，那些冷眼旁觀，那些添油加醋，他們，沒那麼堅強。

你去過海洋館嗎，人前的海洋館多繁華熱鬧，人後的他們就有多麼骯髒不堪。在這裡，棍棒抽打動物十分常見，海豹因為缺乏自然光照，再加上閃光燈舞臺燈的影響，很快就會患上白內障。

海豚因為長期圈養患上精神疾病，互相攻擊。為了省錢海洋館聘請並不專業的馴獸師，也有鯨魚在被迫表演時猛然發力，過度勞累，腸子扭曲而死。不要存在僥倖心理認為你去的海洋館是大規模的，正規的。圈養對海洋動物來說永遠是折磨，對高緯動物來說是酷暑，對家族性的動物來說就是毀滅。而我們到手的每一張票，都是劊子手裡的那把刀，毫不留情。

家中有八九十歲的老人，在老人與我們發生摩擦或者有什麼不愉快時，家裡人會說出類似“他還能活幾年”的話，我試圖觀察過他們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卻沒看出什麼。有時我也會說這樣的話，說過之後我又試圖觀察自己，卻也沒看出什麼。那種心境很難用什麼詞去概括，如果一定要說，只能說是成年人對待死亡被迫的坦然。

有一本書叫《一片葉子落下來》。弗雷迪是一片葉子，春天，他在樹枝上出現 ，是小小一片葉芽，夏天，他懶洋洋的曬太陽讓雨水給他沖涼。秋天他被披上一層薄薄的東西，他們很快化成露水，這是霜凍。有的葉子掉在了地上，弗雷迪明白，他們要死了。他問另一片葉子丹尼爾，

既然我們要落下去死掉，那我們幹嘛要生長在這裡呢。

丹尼爾說：

“這是為了享受太陽和月亮，這為了一起過那麼長一段快樂時光。這是為了把影子投給老人和孩子，這是為了讓秋天變得五彩繽紛。這是為了看到四季。難道這些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