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見聞錄:銅鈴山開電瓶車的年輕人


旅行見聞錄:銅鈴山開電瓶車的年輕人


銅鈴山森林公園地處文成縣的西部。原本叫葉勝林場,一九九九年才改的名。距文成縣城五十公里。離溫州城一百五十公里。

銅鈴山最著名的景點叫銅鈴峽谷,全長約三公里。先從右邊的山頂往下走,走到谷底。谷底有一條據稱已有上萬年的古河床,河床上有十二個潭,口小肚大,型似酒埕。走過河床,再從另一座山腳慢慢爬上來。整個過程大約要花兩個鐘頭。

走銅鈴峽谷,給我留下最深印象是兩條棧道。第一條是從右往下走的是森林棧道。我覺得,所謂的森林棧道應該有兩個意思。一個意思是這個棧道是用碗口粗的松木搭起來的,一路蜿蜒而下。另一個意思是,這條棧道經過一片原始叢林,可以看到很多國家保護的珍稀樹種,有蓮香樹,有福建柏,有鵝掌楸,有天竺桂,有花櫚木等幾十種,不用擔心自己不認識這些樹,因為這些樹上都掛著牌子。走森林棧道是比較輕鬆愜意的事,不料不峭,一路走一路看。很是閒庭信步。但是,走第二條棧道的時候,就沒有這麼輕鬆了,因為第二條是從下向上爬的鋼筋棧道。而且,這些鋼筋棧道都是凌空架在懸崖峭壁之上,腳底下就是萬丈深淵,如果一腳沒踩穩,整個人就……不能這麼想了,一這麼想的時候,腳底下就冒汗了,身體僵直,一手死死抓住欄杆不敢放。當然,回來的路上也不全部是鋼筋棧道,這條鋼筋棧道只佔了底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上來之後,是一段平地,有一個湖,湖邊還有一個茶館。可以和幾個同行停下來,泡一杯劉基貢茶,坐看湖裡魚兒漫遊。但是,遊山玩水我喜歡一個人獨行,一個人行走時,能體會到融進山水裡的感覺。能感受到自己與外部世界的溝通。我們是一體的。如果跟朋友同行,朋友的氣息被無限地放大了,人跟自然溝通的毛孔關閉了,人迴歸到人,山水還管自己是山水,是兩個互不相同的世界。我的另一個經驗是,在行走的過程,最好不要坐下來休息。因為人一坐下來,就不想再站起來了。而且,一坐下來,整個氣息就停頓了,不連貫了。我的習慣是慢慢地走,走一段路就停一下,站在那兒,吹吹風,看看四周的景緻。看過之後繼續走。


旅行見聞錄:銅鈴山開電瓶車的年輕人


我就是在這樣走走停停的情況下,看到了那輛電瓶車和那個年輕人。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黑黑的皮膚。頭髮不長,有點亂,一縷縷的,有點油膩,看樣子至少有兩天沒洗頭了。有一點點齙牙,但不是很明顯。他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這個缺點,所以,總是把嘴唇閉得緊緊的。他下身穿一件泛白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耐克牌的運動服,但我一看就知道,那件運動服是冒牌的,因為商標上散出好幾個線頭來。這個年輕人最引我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除了偏細一點外,也沒有特別的地方。我注意到的是他看我的眼神。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心事。見我朝他的電瓶車走來,把頭抬起來,極快地瞥了一眼,又極快地低了下去。就在這一瞥中,我發現了他眼睛中的兩種東西,一種是對我這個外人的牴觸,另一種是對我這個外人的羨慕。他的眼神引起了我的興趣,我走過去,主動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剛開始,他對我是警惕的。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都不說。也不怎麼搭理我。後來,我發現了一個細節,聞到他身上有一股煙味。對於一個不吸菸的人來說,煙味是分外地敏感。湊巧的是,我包裡剛好有一包中華煙,是前幾天吃一個人情酒分來的。我遞了一支菸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支,他這次很正式地看了我一眼,掏出打火機,幫我點上,然後把自己也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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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這支菸的作用,也可能他本就想找個人傾訴。反正這支菸抽到一半,他已經把臉朝向我了,我問什麼他就告訴我什麼。

銅鈴山原本就是葉勝林場便是他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他父親就是葉勝林場的老員工,林場最昌盛的時候,有近千個員工。到他參加工作時,林場已經變為森林公園了,為了增加旅遊的項目,森林公園買了兩輛電瓶車,他是因為父親的關係,才獲得一個在這裡開電瓶車的職位。更多的工人只能自謀出路。原來近千人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幾十個人,連個漂亮的姑娘也看不到。而他呢!每天開著電瓶車在山上,不管有沒有遊客,他都要來。他希望每天能來許多遊客,這樣他就可以一趟又一趟地來回跑。他也可以見到各種不同類型和性格的人,還可以看到很多隻有在電視上才能夠看到的漂亮姑娘。可是到了旅遊淡季,好幾天都看不到一個人影。好像整座大山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一天也沒有說一句話,把嘴巴也忘記了。還有一點,現在單位裡每月也就發個六百來元的工資,如果拿到山下去,這點錢根本就沒什麼用。他的很多朋友都出去做生意或者打工了,他也曾經動過這個念頭,想出去闖一闖,到大山外面出看一看,過另外一種生活,一種跟他父親不一樣的生活,也跟他現在不同的生活。但是,他又有點捨不得這裡,在這裡生,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一切都是有感情的。還有這個單位,一旦出去以後,再想進來就不大可能了。這麼說時,他轉頭看了看那輛電瓶車。


旅行見聞錄:銅鈴山開電瓶車的年輕人


這個時候,與我同來的遊客也跟上來了。大家笑著打招呼,我們的談話中斷了。年輕人站起來,坐到電瓶車的駕駛座上。我們一起坐上他的電瓶車,電瓶車發出“呼呼呼”的聲音,很輕快地開向山頂。到了山頂,電瓶車穿過一個黑黑的山洞,又回到我們停車的地方。我們都下車後,年輕人把電瓶車調了一個頭,又從原路開回去,我看見他和他的電瓶車鑽進山洞,一下就不見了。

站在銅鈴山頂的停車場裡,我抬頭看看四周,又朝山下的兩條棧道望去,兩條棧道在樹林和峭壁之中若隱若現。不知為什麼,我一時竟有點惆悵起來。

文 / 哲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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