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心裡有一棵不停生長的樹,它鬱鬱蔥蔥,翠色滿園

韓新平

這些年,我心裡有一棵不停生長的樹,它鬱鬱蔥蔥,翠色滿園

身在他鄉,家鄉的景物都成了揮之不去的牽掛。

我現在客居在的這座城市,大大小小寬寬窄窄的路兩旁,沒有南方城市的蓬天大樹,就連我多年前來到這座城市時栽的柳樹杆,如今依然玲瓏得可愛。很多街道更是少有樹的蛛絲馬跡。

而此時,我的心裡卻有一顆粗壯的樹在不停地生長。我知道,這是我家的那棵我一生都忘不了的老椿樹。

那棵一抱也抱不過來的老椿樹,像一把巨傘,把我家那不大的院子遮了多半個。雖然,到如今我才知道椿樹屬落葉喬木,但最終我也沒有鬧明白,那棵椿樹到底是香椿還是臭椿。七月流火的時日,我的全家不必為燥熱而擔心,我們吃飯時會把飯桌擺在椿樹下,不見汗流,卻有絲絲涼意。至於,拿個涼蓆鋪在椿樹下睡午覺,更是我和父親的“保留節目”。這樣,就在我的夢境裡也不多出現口乾舌燥、烈火燎烤的場面。那椿樹的綠陰,遮著我的整個童年的夏日。

這些年,我心裡有一棵不停生長的樹,它鬱鬱蔥蔥,翠色滿園

自然,這棵老椿樹也就成了我和家人向鄰家諞的寶貝了。

但是,使我對椿樹產生情感的倒不全是它夏日給我們送來了蔭涼。關鍵是,它給我的孩提時代帶來了希冀和歡樂。每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和姐姐妹妹都按鄉俗來到老椿樹旁,唱那兩句遠比現在這歌謠那歌謠好聽的多的歌謠。每唱那兩句帶著我們夢想的歌謠時,我們都依次單手扶樹,信步環繞,用的是百分之百的虔誠和矜持。好幾個年三十兒,我和姐妹都因為誰 先繞樹唱歌謠而爭執不休,直鬧到父母出面干涉,才排出先後。

雖然幾十年過去了。那棵椿樹不僅還生長在我的心裡,那歌謠卻也常常回響在我的耳畔——“椿樹,椿樹你是俺娘,你發粗來俺髮長。椿樹,椿樹你是俺姨,你發粗來俺發細

……

每唱完歌謠,我和姐妹們都仰望著遙遠的夜幔兒,心裡依稀覺著我們已經長成高挑個兒的大人。

時至如今,我才覺出那在椿樹下每年都唱的歌謠,不過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美麗的童話。本人現在非但沒有長成又高又細的偉岸男子,卻大有橫量五尺五豎量三尺三的趨向(調侃)。這使我對別人約我寫信時,尾句說的萬事如意這詞兒有了新的認識。它也不過是一句良好的謊言而已。

數年後回家探親,一進家門就發現那棵40多歲的老椿樹不見了。家人告訴我說,那棵老椿樹被刨掉做了新房的大梁。我聽完立即感受到了揪心的感覺。走進新蓋的西屋,我發現那棵粗粗的椿樹被剝掉了樹皮,顯得光潔白亮,它在新的位置上又身馱重負。我面對著這棵熟悉的老椿樹,像面對一位老朋友,胡亂地說些動情的話。妹見狀開玩笑地問我:哥,你是不是有病呀?我聽完了立刻大怒:你才有病!

幾年離家又團圓本該高興,但那次沒有,我知道我是為那慘遭不幸的老椿樹。

這些年,我心裡有一棵不停生長的樹,它鬱鬱蔥蔥,翠色滿園

去年冬季,我只身來到北方一個沙漠地帶採訪,順便去了國家一級自然保護區——大青溝。那條溝很神奇,溝的周圍全是茫茫沙漠,而溝裡卻有五角楓、黃菠蘿、蒙古櫟等一百五十多種珍貴樹木生長。凜冽的冬日,其間溫泉依然縱橫流淌。當我正沉浸在一個神奇的境界的時候,被不遠處的一棵碗口般粗的樹枝緊緊地吸引住了。雖不見樹上有容易辨認的樹葉,我還是一眼就看準了,那是棵椿樹。

我在北方過多地走進了森林,甚至是原始森林,卻沒有見到過令我動情的椿樹。此刻,一種曾經經歷過的往昔的情感油然而生。我又情不自禁地手扶這棵北方稀有椿樹環繞而行。

“椿樹,椿樹你是俺娘,你發粗來俺髮長。椿樹,椿樹你是俺姨,你發粗來俺發細……

我又彷彿回到了童年的時空。我的眼睛裡溢出兩股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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