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台山,远去的风箱“呱哒”声


大连台山,远去的风箱“呱哒”声


大连台山,远去的风箱“呱哒”声


大连台山,远去的风箱“呱哒”声


“老鼠钻进了风箱里,两头受气。”这句歇后语产生于50年代以前的一个家庭用具,这种工具现在偶尔可以在民俗博物馆里看到以外,在其他地方已经失去了踪影。而我小时候,却天天要和风箱作伴,妈妈做饭的时候,大都是我在灶前拉风箱。大连人管风箱叫风匣子。其主要原因,风箱长得像一个木匣子。

风箱,长约80公分,高约40-50公分,宽约30公分,风箱的前后各有一个吸气孔,孔的内壁有一个活动木板挂在吸气孔上方。风箱的侧壁中间离底板约10公分的地方有一个排风孔,排风孔的外面是用铁皮卷的一个风筒,成锥形。风箱里面有一个拉杆,拉杆连接着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与风箱内腔大小等同,长方形木板四周用缝线连接着鸡的羽毛,形成一个活塞,以确保木板在拉杆推拉时形成吸气排气功能。风箱封闭并安装在锅灶旁边后,主人会将排气锥筒的插入锅灶底盆连接的吸气筒上。拉动风箱拉杆的时候,风箱的活塞向一头拉动,另一头的吸风孔的小木板就会被打开,一头的小木板就会被关上,活塞在向箱内吸气的时候就会把里面原有的空气从下面的锥形排气孔吹进灶底的风筒里,让新鲜空气帮助灶底的燃料助燃。然后拉动拉杆不间断地向锅灶底部送风,以助燃灶内的燃料。

这种家用风箱几乎家家都有,人们做饭的时候都使用大铁锅锅灶。烧大铁锅必须用风箱助燃,不仅可以提高锅灶底的温度,还可以节省原料,风箱是家家户户都无法离开的生活器具。

我在5、6岁的时候就会拉风箱并学会了烧火。妈妈要做饭的时候,会告诉我:“维国,去烧火吧。”

我会根据妈妈做的饭菜不同选择不同的燃料,如果做菜用的火少,我会使用柴草烧火,柴草烧得差不多的时候,用风箱可以助燃一会儿,就会少烧一些柴草,节省柴草也是节省家庭的支出。如果妈妈要做饼子,我会用事先劈好的木柴在灶底点燃,然后拉动风箱,往燃烧的木柴上添加煤炭,当煤炭燃烧起来之后,在风箱的带动下就会发出耀眼的火光,这时,灶底的火亮而炽热,很快就会把大锅烧开,并冒出蒸汽。

我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左手拉着风箱,右手拿着一个小铲子,不断向灶底添加煤炭。由于煤燃烧的时间较长,我经常会利用这段时间腾出右手拿一本书看。

风箱发出“呱哒、呱哒”的响声,火光映红了我的脸庞,我眯着双眼,已经沉浸到小说的情节之中。有时候,看书入迷,忘记了自己正拉着风箱,经常因为把锅烧糊了而被妈妈打骂。尽管如此,我的坏毛病始终不改,以致于妈妈有时也要没收我的书籍。她毕竟是妈妈,没收我的书她也不会永远不给我,我会转身又找出一本书继续看。妈妈没有办法,只好让我在烧火的时候继续看书。

我家每日三餐,只要做饭,堂屋里就会响起“呱哒、呱哒”的响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家的风箱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在风箱的“呱哒”声音中,我渐渐地长大了,拉风箱的工作由二弟弟继承了,他每日三餐都要坐在灶前,映着红红的火,看着锅上的蒸汽渐渐弥漫了整个堂屋。在蒸汽里,妈妈的身影时隐时现,她不停在大锅台上忙活着,很快就传出了饭菜的清香。那个时候,平时吃不起肉食,饭菜也只能是清香气息。

大年三十那天,我家的风箱会响很长时间,几乎一个下午都不会停止,因为,妈妈要蒸馒头、爸爸要炸很多食品,妈妈和奶奶还要包饺子,炒好几样菜,这些饭菜要靠一口大锅烧。这天下午,灶底的火始终不间断,风箱的“呱哒”声也始终不停。

风箱天天响着,时间天天消逝,终于有一天,我要离开了大连。那是一个激情而狂热的年代,我们上下三届初高中毕业生都要下乡。临下乡的前一天下午,妈妈、爸爸都请假回家了,奶奶也从她租住的小屋子回来了。三个弟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大哥要离开家了。

妈妈要给我做几样菜,做点好吃的。我知道自己要离开爸爸和妈妈、奶奶了,我坐在灶前,帮妈妈最后一次拉风箱。

“呱哒、呱哒”,火光映红了我脸庞,我眯缝着双眼观察着妈妈。她平时对我极其严厉,但今天妈妈却露出难得的笑容,尽管她今天的笑容是苦涩的,她不时看着我的眼睛中却露出晶莹的光,那是她忍住没有落下的泪花。

“呱哒、呱哒”,奶奶颤动着她那双小脚,不时来到灶前。她看着我,脸上却不时落下眼泪,她舍不得自己的长孙离去,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悲情。

“呱哒、呱哒”,爸爸非常少见地来到我面前,他看着我,眼神依然那样冷峻,他问道:“你都准备好了吗?农村可比城里遭罪啊。”

“呱哒、呱哒”,我拉着风箱,抬头笑着说:“爸,这些年来,你让我干的活还少吗?再遭罪还能遭罪到哪去?人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这句话是爸爸平时和工友、邻居唠嗑时说的话,我早就记在心里了。

“呱哒、呱哒”,爸爸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说,便回到了屋里。

“呱哒、呱哒”,妈妈说:“老大,好了,不用再烧了。”

我使劲拉了两下拉杆,风箱里发出“呱哒、呱哒、呱哒、呱哒”的响声之后,堂屋里静了下来。妈妈看着我,说:“进屋等着吧,再闷一会儿才能好。”

今天最后做的是大米饭,妈妈为了送我下乡,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大米,做了一大锅饭,还炒了五六个菜,都是带肉的。

我进到屋里,拿起爸爸的酒壶,说:“爸,今天晚上我再给你打一次酒吧。”

说着,我扭头走出门去,眼泪终于从脸上落了下来。我哪里知道,这真是我最后一次给爸爸去小铺打酒。一年后爸爸和妈妈也下乡了,我再也没有去小铺给爸爸打酒的机会了,直到他老人家去世。

第二天,我和几千名同学背着行李踏上了下乡的征程。随着火车载着我们走向远方,我的耳边似乎仍然响着“呱哒、呱哒”的拉风箱的声音。

“呱哒、呱哒”,这首少年时代的风箱交响曲,依然响彻在耳边,“呱哒、呱哒、呱哒、呱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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