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一個民族的生命價值在於哲學家和詩人，如今詩人已死。而西方哲學家的心靈，陷入了蘇格拉底虛假的理性中！東方的哲學家顯然已死，小人們的道德成為衡量事物的標準,這是文化的悲哀，更是時代的悲哀！如今這世界像一個妓院，人們正在魔鬼的誘語中淪落。而未來，則成為一個沒有手勢的明天。我預言一個瘋狂與錯亂的時代即將來臨，人類正跑步前行，在這裡，我將記錄下一個時代心靈的破產……”
序二：“語言失去了最初的目的，在謊言叢生的土地上，一切罪惡都被預先諒解了，一切也都被卑鄙地許可了……”
第一章 死前的狂歡
四月是罪惡的一月
骯髒的母親河上飄滿了死嬰
隨處可見的垃圾散發出惡臭
冷風將破碎的廣告吹得滿天飛
黃沙代替陰雲遮住了太陽
我看見青山在冒煙
蝴蝶發瘋般飛進火裡
小鳥成群結隊撞向石崖
焚屍場陰沉的火焰旁
老鼠在啃噬碎骨殘渣
昏暗的寫字樓裡
“夫子廟的丁香花開了”
那是一棵多年未開花的紫丁香
在香火和縱慾下只開了一朵花
卻被風吹飛，飛過城市
飛向一輛燃燒的公交車
滿身大火的司機正躺在地上打滾
一個乞丐樣的瘋子
像癲癇發作般在旁邊抽搐
嘴裡喊著：
“拯救吧！人類走上了歧途，現在需要團結起來……”
許多人在圍觀拍照
女學生大聲地打電話邀男友來看熱鬧
妓女邊照鏡子邊跟風衣男子調情說笑
鴉片吸食者正把手伸進老人的口袋
犯有高血壓的老者試圖用手機報警
號碼卻死活撥不對
…………
紫丁香花繼續飛
飛過貧民區
瘦得變形的嬰兒在啼飢
飛過證券交易所
幾位大股東正密謀分贓
飛過黑煙滾滾的工廠
飛過綠得發黴的河流
飛過車輛擁擠的街頭
飛過人群湧動的商城
最後飛進了餐廳
老闆剛給財神獻上塑料貢品
女服務員正與炒菜師傅眉目傳情
未洗盡的菜正在渾濁的油中翻騰
貓和老鼠在後堂裡嬉戲打滾
顧客們在熱烈地談論娛樂報頭條上的情殺案
《夫子廟的紫丁香樹下，文學教授與女學生裸死在車中》
突然傳來女服務員的驚叫聲
“這丁香花是臭的！”
紫丁香落下桌子
變成了長著鬍子卻打扮妖豔的舞女
面對驚訝地顧客邊舞邊唱
“
我是縱慾土地上開出的花
我父親是所多瑪
母親是蛾摩拉
波德萊爾稱我為維納斯
我的歌聲能撩動最深的情慾
我的舞步能使所有人沉迷
來吧！跟我一起跳舞
來吧！跟我一起歌唱
生命本來空虛
人生又是何等荒唐
倘不及時行樂
枉在世間行走一趟
來吧！飲下甜酒
拋開道德家們的訓示
從此，不再聽信聖賢
聖賢只是對生命失去興趣的閹人
從此，不再苛守道德
道德只是病態鞭撻下的痙攣
來吧！屈從你們的情慾
忠實自己的肉體
來吧！跳舞！跳舞！
歌唱！歌唱！
凡有墳墓的地方
就有復活
……”
第二章 瘋子的訓誡
二號商業街行人如潮
許多人擠成一圈抬頭仰望
在貿易大廈的頂樓上
一位衣衫襤褸，頭髮蓬亂
自稱瘋子的人在演講：
“
…………
在這世界末徹底瘋狂前
請接受一個瘋子的訓誡
…………
”
聲音穿過喇叭
越過嘈雜的人群
斷斷續續地傳來
“
可憐而又可恨的聽眾
我的弟兄，我的同類
你們聽到的不是音樂
是魔鬼的誘語
你們飲下的不是甜酒
是甜的鳩毒
會澆醒內心深處放縱的幽靈
至於那舞步
是縱慾的舞步
毒蜘蛛的舞步
是復仇者的舞步
…………
由於宗教對肉體的忽略和輕視
導致了你們對肉體病態的沉迷
使你們深陷在慾望的深淵
而無法爬回生命的本身中
…………
如今的我們都住在畸形的瘋人院
我曾站在牆內向外窺視
看到了人性的醜惡和荒唐
而生活就像場瘋狂血腥的鬧劇
…………
”
“瘋子!”：甲說，乙們附和
“精神病”：丙說，丁們稱是
“行為藝術家”：張三說，李四點頭又搖頭
“哲學家”：王五說，趙六搖頭又點頭
眾聲議論並未將其打斷
“
…………
瞧！擁擠喧囂的城市
骯髒雜亂的城市
冷酷麻木的城市
夢魘般的城市
每天都有悲歡離合
無時不在生老病死
爾虞我詐這裡進行
過河拆橋那邊發生
海誓山盟還未說完
背信棄義已悄然上演
法規律則明文昭昭
兇殺犯罪卻未曾間斷
哦！城市
道德的窪地
富人的天堂
窮人的地獄
哦！城市
陌生人的社會
騙子的樂園
小偷和政客的發家地
流氓和罪犯的集中營
…………
”
“聽說他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一群人相互傳達
“他怎麼爬上去的啊？”，一群人相互發問
“真可憐！報警吧！”，一群人相互嘀咕
“走吧！上班嘍！”，一群人相互催促
“
上帝已死！否則不會容許這個時代的出現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啊
人們寧願袒露肉體也不願袒露靈魂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啊
人性黑暗的讓人憂傷
在這世界失去溫暖前
我要用尿液繪製一道彩虹
在這世界徹底絕望後
我要化成月光來緩和溫柔
時代的危機是每一個人的危機
團結起來！給人類找一條出路
去尋找十個人的文明社會
或與查拉斯圖拉結伴
尋找第七重孤獨
或到草原上去
對著母牛演講
人類應該向母牛學習
學習它們的反芻精神
”
“拍下來，放在網上準火！”，大學生對女友說
“他媽的，股票又跌了！”，小職員向同事抱怨
“那小白臉還在他老婆的情人的老婆的床上”，時髦女郎在耳語
“有賊！我的錢包不見了！”，中年婦女向人群叫喊
“
如今的文化只是歷史碎片的殘渣
我們腦中全是裝進棺材裡的思想
我們雖然活著
卻呼吸的是死的氣體
我們出賣靈魂
用換來的錢買還不如靈魂貴重的東西
哦！內疚的心，自閹了的靈魂
哀傷吧！為生命憤怒！
生命被文化市儈們所支配
這是對生命最大的反諷
如果有可能
燒光所有的文化書籍
以免後人嘲笑這個文化上赤貧的時代
如果有可能
吊死教育者
這些可惡的馴養專家
如果有可能
對政客進行嚴峻審判
是他們把男人、女人和孩子的血鑄成金和銀
裝進了他們的口袋
如果有可能
用嘲弄的明鏡對準所有的人
照出了他們那最為隱蔽的靈魂
如果有可能
把所有人趕到生命的舞臺上
露出他們赤裸公開的骨架
不讓他們帶著面具進入墳墓
如果有可能
……………………
”
“警察來了”，人群讓道
“記者也來了”，人群喧囂
“ 快看！他往自己身上澆汽油”，人群沸騰
“他想把自己燒死？”，人群寂靜
“人類到了大毀滅的前夕
我聽到整個空間的毀滅
時間慘淡成了最後一道光焰
我看到一片滿是頭骨的荒野
從空洞的眼眶中射出瘋狂與精神的錯亂
四周是可怕的寂靜
白晝永如黑夜
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也沒有一絲殘陽
大地荒涼空闊
蒼海漆黑渺茫
只有魔鬼在水面遊蕩
水！水！水！
痛苦的死亡！”
自稱瘋子的人點燃了身上的汽油
從貿易大廈上摔下
嘴裡痛苦地喊著
“
火！火！火！
拯救！拯救！拯救！
”
第三章 三位三流藝術家（小說家、畫家和詩人）的對話
“
世界像轉動的迷宮
我們在其中亂走
人生未過三分之一
我們卻迷失在毫無出路的盡頭
兩位最近怎麼樣？”
“太陽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
“
命運女神即沒有光臨我
也沒有把我踩在腳下
所以做一個沉默的人
活在這沉默的人間
”
“
不要沉默
否則你會被生存遺忘”
“按照海德格爾的觀點
沒有人能逃離存在的遺忘
這世界將最終變得徹底黯淡
”
“
這世界將最終變得徹底狂歡
最終是對真理不屑一顧
赫胥黎的預言正逐步實現
”
“我們將狂歡而死
我們將把自己娛樂致死
奧威爾的時代終會過去
波茲曼的時代已經到來
”
“娛樂不會致死
而是娛樂至死
被誤讀了的波茲曼
他只是對知識分子的某種警告
而不是對整個時代的斷言
”
“我認為娛樂、狂歡
是另一層面的遺忘
狂歡時正是遺忘始
因此一個無法嚴肅的時代即將來臨
”
“
無法嚴肅的時代是紙醉金迷的時代
人性將深陷在獸性中
胡塞爾臨終前的演講
不僅是指歐洲
它應該是超越地理意義的
他從沒想到
他的預言也在遙遠的東方正實現
”
“人類能飛到宇宙中去
卻飛不出永恆的問題”
“我覺得我們失去了在時間中的身份
生命枯燥的就像白痴在講故事
如今的我們都生存在孤獨的深淵裡”
“孤獨是一種對集體性蹂躪的逃避”
“孤獨可逃避，但靈魂卻無避難所”
“我感覺我們還不如牆上的那隻蟑螂高尚”
“到聖地去吧！到聖地去！至少把自己裝到旅行箱裡”
“一切都僅是妄想，因為一切根本不存在”
“不真實的生活，不真實的城市，不真實的人性”
“到聖地去吧！到聖地去！別了這滿目垢汙的文藝”
“算了吧！杜撰的天堂還不如充實的地獄”
“你們的觀點都是錯誤的
因為你們本身是虛無的
所以這一切都無法交互
都是幻象
都是虛無
這一切都是包著裹屍布的空殼木乃伊
是一切都只是“a”
”
“好了！超後現代拉康
你可知道拉康的觀點
二千年前就被老子提出來了
“a”等於“道”
也許物質世界只是彌爾頓的永恆影子
拋開這一切
來吧！喝杯酒！
為沉悶的人生乾杯
”
“乾杯！享受這虛無的人生
享受這死亡和毀滅的啤酒
”
“乾杯！為了老去的美人和已逝的愛情！”
“閱讀經典和回憶愛情是我如今最快樂的事情”
“乾杯！為了已破碎的愛情！”
“丁尼生老爺的《詩琴的裂痕》”
“愛情問題，床上解決
馬爾克斯是愛情的導師”
“愛情本身是一種斯磨的動作”
“女人呵！一切快樂和失望的源頭”
“一個女人把罪孽帶到了人間”
“她同時也帶來了人類和生命”
“就像迦南的巴爾神
強暴處女
讓精液之雨從天而降
使萬物從土地上生長”
“你們可知道女人對男人最具吸引的是什麼”
“當然是女人胸部
那是大自然所設的陷阱”
“魯克麗絲帶藍圈的象牙球
還有伊慕倩五點黑痣的左胸
若非親眼見到
真不能想象
”
“老沙寫的是那位被他伯爵朋友搶了先機的黑女士”
“我敢大膽推斷
那黑女士就是戴夫南特的母親”
“我認為是他是在寫他的個人經歷
是在偷窺多個女人後寫成的
因為偷窺通常在夜間
室內裝飾、床幃以及燈光反射
造成了他的某種錯覺”
“支持此觀點！事實證明，夏洛克是寫他自己
那麼可推出《風流娘們兒》福斯塔夫
《受辱記》中入室者都是寫他自己”
“反正不是寫紹特里那位三十歲的被遺棄了的女人
可憐的俏麗女人
十八歲就在黑麥田床上成了新娘
死後卻不準合葬”
“我認為相反，是安遺棄了他
他為他那早死的兒子取名哈姆內特
就是暗指安是變了心的淫蕩的皇后
還有克莉奧佩特拉
克瑞西達以及維納斯都是暗指安
”
“他曾對青年演員伯比奇說過
哈姆雷特，我是你父親的鬼魂”
“你們都錯了！他是在寫埃文河畔的母鵝”
“哈哈！埃文河的鵝在寫埃文河的鵝”
“乾杯！為了死去的藝術”
“乾杯！為了虛無的生活”
“乾杯！為了不存在的夢想”
“乾杯！乾杯！乾杯！
為了那臺上的豔舞女郎”
第四章 依稀可見的手稿
“四月的某個傍晚，當我散步經過一爛書攤時，一本封皮精美裝訂整齊的筆記本引起我的注意，老實的攤主告訴我，這是去年冬天從一個出租房屋的老太太那裡作為廢紙收購的，據老太太說是一個得肺結核
而死的年輕人留下的。我本想扔下，大概是窺私或獵奇心態作怪吧！就隨手翻了會，竟讀到了許多精妙的思想隨筆。於是花了三元錢，從老闆那裡購了回來。晚上翻看時，在最後十幾頁，還讀到了一首不完
整的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詩的前十幾頁、中間幾頁和最後十幾頁都被撕毀，只留了以下部分（未增添一字）：
“
乾杯！乾杯！乾杯！
為了那臺上的豔舞女郎
乾杯！乾杯！
乾杯！
”
“
請看看我最近作的兩幅畫
這是第一幅《死前的狂歡》
”
“
畫的內容挺豐富
這個我看懂了
是母親河上飄著死嬰
旁邊是焚燒的垃圾場
這些蝴蝶往火裡飛
老鼠在啃死人骨頭
”
“它們在啃人類破碎的靈魂！！”
“
這個是河邊的夫子廟吧
這是那棵枯死的丁香樹
不對！樹上開了一朵花
樹下是輛高級轎車
車內一男一女被殺死
哦！我想起了
這就是報紙上報道的夫子廟情殺案
文學教授和女學生裸死在車中
”
“
在文化的亂倫和情慾的澆灌下
枯死的丁香樹開了一朵惡之花
”
“
蝴蝶飛向火裡
小鳥撞向懸崖
蝴蝶和小鳥演繹死前的狂歡
這死前的狂歡
”
“你這幅畫看起來很不舒服”
“
卡萊爾說過
凡是偉大的作品
初看時必讓人覺得不十分舒服
”
再看第二幅《燃燒的公交》
滿身大火的司機爬出了車窗
痛苦地向前爬行
用絕望的眼神看著人群
這些人圍觀拍照
卻沒有人上前幫忙
這位女大學生正打電話邀請男友看熱鬧
這位妓女邊打扮邊跟旁邊的男子調情
還有這位鴉片吸食者正把手伸向老人的口袋
這位老人想報警卻將號碼按不對
”
“
穿越時空隧道
我們曾是麻木的看客
百年後的今天
我們改變了什麼？
人性的灰燼！
”
“
從灰燼到灰燼
誰來緩和這絕望？
或許只有畫中那位瘋子的演講
人類走上了歧路，現在該團結起來……
”
沉默！沉默！沉默！
一陣長久的沉默
隨後飄來豔舞女郎的歌唱
“
來吧！跟我一起跳舞
來吧！跟我一起歌唱
……………………
”
緊接著是更長久的沉默
詩人由瘋子的演講想到的
穿梭時空的隧道
我看不到任何清潔精神的存在
我們曾都是背叛和出賣者
在這一個世紀蒼穹下
即使那些真理的血液裡
也有毒的證明
面對這個瘋狂與錯亂的時代
難道只發出一聲無力的狂嚎？
不！要拯救全人類！
到貿易大廈的頂樓去
做一次演講
就像查拉圖斯拉對草原母牛那樣演講
要身體力行
要用燒焦的肉體給人類鳴警
至於那些文化市儈們
會像一隻只禿鷲
紛紛撲向我死去的肉體
就如地獄的惡魔撲向聖者的魂靈
我的演講正為我挖掘墳墓
可我毫不反悔
我會用我東方式的宿命論
喃喃地叫喊著
命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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