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寧指著自己的脖子，“你會的吧？”
穆千江：“……”
這根本不是會不會的問題好嗎？
望著呆滯的穆千江，謝一寧不禁捫心自問，是不是太豪放了？
“我需要種兩個助攻抓人。”謝一寧兩手一攤，“你看，除了你，我也不好找其他人。”
穆千江在她的步步逼近中一直後退，直退到脊背貼到牆壁，他揉揉太陽穴，無奈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沒有！”謝一寧斬釘截鐵。
她歪了歪腦袋，露出脖頸。
穆千江慢慢地，他低下頭。
謝一寧閉上眼睛，心中默唸：我是向恣意，我是向恣意，我是向恣意。
雖然是她提出來的，但她心理素質不行，四肢僵硬，身體繃緊，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約是覺得她矯情吧，穆千江抬起頭來的時候就明顯露出些不悅，聲音也是冷冷的，“好了。”
她這才覺得有些疼，伸手摸了摸，覷著穆千江的神色，嘗試著建議：“要不，這邊再一個？”
穆千江瞥她一眼，聲音波瀾不驚，“不必了，一個足夠。”
謝一寧訕訕的，知道是自己惹惱了他，也不再強求了。沒辦法，她這個人就是有些色厲內荏、欺軟怕硬，穆千江這種不動聲色的動怒，最能震懾人了。
她在鏡子裡注視這，紫紅的顏色奪目，只消把頭髮紮起來，輕易就能叫人看見。
6
果然，第二天上午，來監視她吃藥的陶素，第一時間被她脖子間的痕跡吸引了注意力。察覺到陶素的目光，走起路來彷彿軟弱無力、腰痠背痛的謝一寧紅了臉，拿手掩住，嬌羞地說：“哎呀，你看什麼呢？”
本來得知了向恣意和宋祁擇日領證的消息，陶素心裡就有些酸意了。雖說宋祁和向恣意不過逢場作戲，可到底領證之後，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陶素心裡哪裡會舒坦？這會子見了向恣意這副做派，她心中更是酸得直冒水。
“你們不會是……”陶素掩嘴笑，狀似親密地和她咬耳朵，“你不是說他是君子，稱結婚之前絕不冒犯你的嗎？”
謝一寧揉著後腰，柔柔地小聲說：“他說他忍不住了……”
如果趙棋觀在此，一定對她的演技歎為觀止，連謝一寧都覺得，自己簡直影后啊。
陶素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捏成拳頭，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明明宋祁說過不會碰向恣意一根指頭的，哪怕是結婚以後，他也會以她的身體不好為由，絕不越雷池一步。說得好聽，到頭來還不是來者不拒。
她不由暗中打量向恣意，乾癟瘦弱，四季豆般的身材哪裡及得上她一星半點？不就是仗著家裡有錢嗎？如果是和她一樣的家境，這樣的容貌和身段誰會看上一眼？
謝一寧的餘光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陶素自以為隱蔽的情緒波動。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抱怨，“唉，好不容易週末，診所的其他人都放假，偏偏宋祁還要加班。今天沒什麼事幹，我回頭補覺去，你就先回去吧。”
陶素被嫉妒衝昏了頭腦，連藥都忘記拿出來，隨口應著：“好，那我走了。”便急急忙忙離開了。
謝一寧勾唇笑起來：美女，都鋪墊好了，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她料得沒錯，陶素確實去了宋祁的診所。
無人的小診所，著實是約會的好地方。
陶素急於證明自己的女性魅力，纏住宋祁投懷送抱。宋祁溫仗著診所沒有其他人，便沒有推開她，調笑著問：“怎麼了這是？這般我可受不了。”
陶素緊緊貼著他，嗲著聲音問：“那你喜不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
就是這個時候，醫師辦公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宋祁和陶素齊齊受驚，抬眼間，只看到穆千江緩緩收回腿，而向恣意，一臉震驚和悲痛。陶素急急整理衣裳，而宋祁，第一反應是推開陶素，接著張口就要解釋。
謝一寧不等他開口已經唱作俱佳地泣道：“你們一個是我的未婚夫，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卻揹著我勾搭在一起，你們怎麼對得起我？我真真兒是做了多年的睜眼瞎子，沒看出你們兩個人竟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恣意，不是這樣的。”宋祁依然不死心地垂死掙扎，“我喝了酒，我把她當成了你，你原諒我。”
一邊說，一邊妄圖握住她的手。
謝一寧尖叫，“不要碰我，你髒，你們都髒。”
陶素想著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她冷笑一聲，“宋祁從來沒有愛過你，你這種永遠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憑什麼得到他的愛？我們兩個人才是真心相愛，你憑什麼說我們髒，我是他唯一的女人！”
“陶素，閉嘴。”宋祁吼道。
謝一寧掩面哭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對你那麼好……”
“哈哈哈哈，好？虧你說得出來。”陶素大笑，“你是大小姐，你從來只把我當成婢女當成跑腿，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當我幫你拎包的時候，當我蹲下幫你穿鞋的時候，當我傭人似的跑來跑去幫你拿東西的時候，那些時候，都是我最討厭你的時候！”
謝一寧抽抽搭搭道：“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份工作呢。”
陶素指著自己，“我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是班裡最優秀的學生，是教授的驕傲。我有學歷有能力有相貌，你覺得我會喜歡這份卑微的工作嗎？”
7
謝一寧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
穆千江這才發現她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甚至連悲傷的表情都沒帶一點兒。她的臉上是深深的嘲諷，“你賣身給向家了？”
“什麼？”陶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喜歡你可以辭職啊。”謝一寧斜斜往門框上一靠，似笑非笑望著陶素，“明明自己貪圖這份雖然沒什麼前途但輕鬆高薪的工作，明明自己物質拜金期望不勞而獲，卻把自己打造成受害人的形象，嘖嘖嘖，佩服佩服。”
謝一寧朝陶素拱手，陶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表情好不精彩。
謝一寧把手指的訂婚戒指擼下來丟給宋祁，“從此以後，我們兩個人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宋祁不由往前一步，穆千江將謝一寧護在身後，眼神凌厲盯住宋祁。這樣的目光下，宋祁竟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們走吧。”謝一寧崇拜地仰望穆千江。
穆千江嗯一聲，拉著她的手果斷離開。
身後，宋祁狂笑，“向恣意，你以為穆千江是好人嗎？自你爺爺死後，他頻繁和幾個世家的小姐接觸，就為著挑一合適的人家聯姻，然後聯手吞併你手裡的股份。哈哈哈，你和他在一起，最後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宋祁的話一點沒有影響到謝一寧，她走得行雲流水，甚是瀟灑。
坐到了車裡，穆千江忽然問她：“你和宋祁在一起多年，你問了陶素為什麼，怎麼不問問宋祁為什麼？”
“他能為什麼？”謝一寧不以為然，“要麼覬覦我的美貌，要麼覬覦我的錢。”
“……”穆千江默了默，然後道：“雖然這樣說有點不禮貌——但發生了這種事，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難過。”
謝一寧就等著他這句話，該是她發揮的時候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宋祁，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答應他的求婚，是因為我不想死的時候有遺憾。我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渴望談戀愛、結婚、生子。唉，死神不允許我慢慢尋找我的白馬王子，我只好拿宋祁湊合了，誰成想宋祁這麼不靠譜呢？”
謝一寧一臉憂傷，眼巴巴看著穆千江，“本來以為死前能有一個盛大的婚禮滿足我最後的心願，我連婚紗都訂好了，還試吃了好幾種喜糖的口味，可是現在都用不上了。唉，這樣的我死後，無兒無女無配偶，逢年過節連個掃墓的人都沒有，真是清冷寂寞又可憐可悲啊。”
穆千江沒說話。
天啊，她演得這麼賣力，他居然不接話。
謝一寧只好直截了當，“穆千江，你娶我好不好？反正我也沒多少天可活，我死之後，你想娶誰就娶誰，雖然是二婚，但你這麼優秀，一點不影響你的男性魅力。”
穆千江靠過來，幫她把安全帶繫好。這個動作讓謝一寧覺得自己差不多說動穆千江了。就在她想著向恣意和穆千江的婚戀故事的時候，穆千江忽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你不是向恣意，你是誰？向恣意在哪裡？”
8
謝一寧被他抓得有些疼，嬉皮笑臉道：“我怎麼不是向恣意了？要不你檢查檢查？唉唉唉，你先放開我，咱有話好好說。”
穆千江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扣住了，斬釘截鐵道：“你不是向恣意，說話的方式不是，吃東西的樣子不是，對我的態度不是，最重要的是，我感覺你不是。”
“哇，你的感覺真是靈敏啊。”謝一寧湊近了一些，好像細細打量他似的，“但一般只有最親近的人或者最在意的人才能感覺出來。奇怪了，明明向恣意的記憶中，穆千江很討厭她啊。”
穆千江在她灼灼的目光下露出一絲狼狽，但整體看上去，他還是鎮定的，巋然不動說：“我不討厭她。”
“不討厭？”
“話說回來，我請你幫我的時候，你一點兒都不意外。啊，看來你早就知道宋祁和陶素有一腿。你為什麼不告訴向恣意？啊，你是不想她難過，不想她承受背叛的痛苦。只要她幸福開心，做個糊塗鬼也是好的。”
“還有，最近，你為什麼開始接觸幾個世家的千金小姐？啊，向老過世後，向恣意便成了香餑餑，縱然有未婚夫，一些心懷鬼胎的人家也想著叫家裡的少爺們來碰碰運氣。你不想讓他們打擾向恣意最後的安寧，便主動去約會他們家的小姐。”
“穆大公子，你做的這些事情，好像不僅僅是不討厭這樣簡單吧？”
“……”穆千江沒說話。
過半晌才意識到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手上用勁，冷然奪回主動權，“你是什麼人？你把向恣意弄到哪裡去了？”
謝一寧還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偏這哥們還一副不說清楚絕不放開她的架勢。她只好說：“我是一個身懷絕技、行俠仗義、與人消災但要拿人錢財的高人——”
“說重點。”
“就是向恣意壓根兒沒病，是宋祁長期給她下藥，讓她誤以為自己患上腦癌。我看不過去，就收了向恣意一點兒……呃，稍微多一點兒錢，來幫她認清宋祁的真面目，順便讓她知道自己身體健康。”
穆千江一怔，“她沒有生病？”
“沒有！”
謝一寧斬釘截鐵、毫不猶豫的回答叫穆千江歡喜得露出笑容。附身向恣意以來，她還是頭一回看到他笑呢，這絕壁是愛情了。
突然，穆千江反應過來，剛剛放鬆下來放開她手腕的手，再一次扣住了她的腕子，“你說什麼？宋祁給她下藥？”
“對……”
向恣意患病未婚夫替她診治，吃藥後身體越來越差，她便發覺不對勁。
“剛剛在診所和宋祁撕破臉皮的時候怎麼不說？這不是給了宋祁善後的時間嗎？”
謝一寧小聲道：“呵呵，我這不是想著要使苦肉計騙你和向恣意結婚嗎？”
“本末倒置！”穆千江罵她一句，迅速下車往診所的方向跑去。
“喂！”謝一寧叫道，“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向恣意不喜歡宋祁，她喜歡你，從小就喜歡。”
遠遠的，穆千江好像踉蹌了一下……
9
宋祁是有時間善後，但他也並沒有那麼急著善後，畢竟向恣意還沒有發現自己生病的真相。
反而，因為陶素的魯莽，破壞了他勝利在望的計劃，他首先責備起陶素來，甚至異想天開，“明天你去和恣意解釋，說是你勾引我。恣意那麼愛我，那麼聽我的話，她只是一時受到刺激。只要我去和她認錯，再哄哄她，她一定會重新接受我。”
他在診所裡來回踱步，想了許多辦法彌補這次的失誤。
最後他才想起保險櫃裡的那些藥，“安全起見，這些藥暫時銷燬。”
陶素比他更早認清事實，臉色灰敗地潑他冷水，“拉倒吧，都到了這一步，你還做什麼美夢呢。”她又緊張起來，“向恣意一定會去其他醫生那裡檢查，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生病的真相，我們，我們會不會被當成殺人犯抓起來？”
“我頂多是誤診罷了。”宋祁胸有成竹，“誰有證據證明我們給她下藥？只要沒有證據，就算她懷疑，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我相信證據馬上就會有了！”冷冷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穆千江一步一步走進來，“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到。”
陶素一屁股癱軟在地。
向恣意早就知道宋祁的目的，她知道未婚夫為霸佔自己家產處心積慮，於是便暗地謀劃把他送去坐牢。
宋祁明白大勢已去，卻不想坐以待斃，趁穆千江不注意，企圖從後門逃走。不過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哪裡及得上穆千江的速度？穆千江察覺他的意圖，一把將他揪住，接著，在陶素的尖叫聲中，一拳打得他趴倒在地。
向來冷靜自持的穆千江甩著拳頭說：“還真怕你沒動作，少了打你的理由。”
警察來的時候，宋祁躺在地上呻吟。
穆千江淡淡說：“他企圖銷燬證據，我阻攔的時候不小心打到他了。”
望著鼻青臉腫的宋祁，在場的眾警察：“……”
後來，警察在診所的保險箱裡搜到那些藥，證據確鑿，宋祁將得到應有的懲罰。
再後來呢，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再再後來，打輔助的和尚在收了第N個快遞之後，忍不住咆哮，“謝一寧，我分給你的那些錢，你可不可以好好存著？不要老是在網上買衣服好不好？”
謝一寧理直氣壯道：“我不能逛街，只好在網上買衣服啦。”
“那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一個男人，被快遞員怪異目光打量的心情？”和尚指著一個快遞，“上面寫著女裝！女裝！人家會以為我神經病！”
謝一寧聳聳肩，“你活了這麼多年，這點壓力承受不住？我看好你啊。”
和尚吐血：“……”（作品名：《千金命》,作者：輕薄桃花。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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