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空嘆年華似流水。住在寬敞的房子裡，燈光明亮，吃著美味佳餚，出入有汽車，坐在電腦桌前，划著手機，生活平庸而安逸。但是，總有一些東西揮之不去，有人說，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走在這山長水遠的人世間，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卻總在眼前浮現，成了人生最曼妙的記憶。
01只要心似金鈿堅，何愁不會騎車行
每當學校放學的時候，校門前就被各種小轎車、電瓶車，被家長、學生，擠得水洩不通，時代大道上的六車道，通車都困難。有朋友說，每天的這個時候，得避開你們學校，否則堵得慌，說那場景，只有“壯觀”二字可以形容。
社會的發展日新月異，不知何時，小車就代替了自行車，以前學校的車庫裡，滿滿的是自行車，學生的，老師的。現在，全都是小車了，學生的自行車，寥寥無幾，被擠在一個角落裡。
家住得遠的不用說了，當然由家長接送，那些完全可以坐公交車或者騎自行車甚至步行回家的學生，也大多由家長開車接送。
記得高中是在離家十五里的區中上學，住校。每週回家一次搬糧食，一袋米、一瓶鹹菜、一瓶豆瓣醬，週六下午兩節課後步行回家，週日下午兩三點鐘拎著米與菜步行回校。
同村有學姐，她都是週一回學校的，父母知道了，也要我週一與她一起回校，這樣就可以幫家裡多做半天的農活。週一早上天黑就起來做飯吃，學姐的父親送我倆上學，一直到天亮行人多起來的地方，他才回去。
但是，如此一來，學習的時間就大大減少，我就再也沒有在週一返校。讀的文科班，語文英語政治歷史地理等等，全都需要記憶，記憶除了理解，更需要熟能生巧，那就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
為了能充分利用時間，當時以為，減少週末回家的次數是個好主意。但是，走那麼遠的路，米多了拎不動。於是，在晚自習下課後，在同學的幫助下，借同學的自行車，很快學會騎車，只是個子矮小，不會上下車。
一天下午放學，同學把我扶上自行車，我繞了一大圈，從馬路上騎車回家。馬路平坦，但是車多，捏著一把汗，感覺那路實在太遙遠了，那真是平生第一次感覺路長日暮無盡頭。在離家還有五里的前童古鎮時，後面來了一輛大卡車，喇叭響得刺耳，我想把車騎到邊上，車子卻根本不聽使喚，摔倒在馬路中央。飛紅著臉，被司機大罵“不要命”，扶起車，推著走回家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吃過早飯，我從米缸裡掏了一升又一升的米，裝了半蛇皮袋子，綁在自行車後座，藉助家門口的石凳子上了自行車，從小路返校。碰到坎坷處，碰到障礙物，車子就會摔倒，就繼續尋找大石頭上車，幾次三番，最後不用石頭幫忙，也能上車了，能上下車，就不會再摔倒了。
在早讀課之前勝利回校，班主任老師與同學們已經等待久了，老師說，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大呀，車都沒學會，騎那麼遠回家，怎麼可以做這麼危險的事啊。
當時，根本沒有想過什麼危險，只是執著地以為，週末可以在學校靜靜地讀書了，多麼好啊，什麼辛苦都值得。感謝朋友，感謝朋友的自行車。
為理想而努力，不惜一切代價，沉浸在求學的世界裡，那是人生一道靚麗的風景。
02天天餐餐吃鹹菜，人間至味是讀書
今年，學校食堂進行了改革，早餐中餐都是自助餐，各式糕點，魚肉蝦蟹，時令蔬菜，隨需自取。常言說，吃得好，沒煩惱，一下子感覺上班也是一種幸福。
想當年，能帶到學校的就是米與鹹菜豆瓣醬，三年，天天餐餐吃的都是鹹菜豆瓣醬。米是自家種的，菜是自家種的，豆也是自家種的，鹹菜豆瓣醬都是父母自制的。
插秧，割稻，那是我回家必定參加的勞動，我知道那些白米來之不易，粒粒皆辛苦，我知道身為農民的父母親的辛勞。我努力的讀書，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要考進大學，不再像父母這般揮汗如雨含辛茹苦的生活，希望能改善家庭境況。
白菜或是雪裡蕻成熟了，父親割了擔回家，母親和我把菜洗淨晾得半乾，一家人把菜整理整齊用棕櫚葉捆成差不多大小。鹹菜缸，壓菜石都清洗乾淨，然後一層菜，一層鹽放進缸裡，父親赤腳把菜踩實，直到裝滿一缸，用大石頭壓上。
第二天，菜就浸泡在鹽水菜漬裡。過半個月，鹹菜就能吃了。撈起一小捆，洗一洗，切碎，放飯鍋裡蒸熟，挖半勺豬油一拌，就是我們一家的主菜。一缸鹹菜，可以吃上半年吧。
我上學去，就把鹹菜在鍋裡用豬油炒熟，裝一瓶，帶到學校，吃一個星期。同時帶去的還有一瓶煮熟的豆瓣醬。
那豆瓣醬也是從豆粒下種直到收穫，最後做成，全程自產自制。豆子打落，曬乾，挑揀，浸泡，煮熟，拌上小麥粉，悶在房間裡發酵，一家人也悶在房間裡睡覺。不能開窗通風，直等到豆子上長出白毛，才可以裝進酒埕密封。
那時候，餐餐就吃冷鹹菜與豆瓣醬，夏天，吃到週五週六，那鹹菜都餿了，捨不得倒掉，拿去食堂放蒸飯的飯盒子上蒸一蒸再吃。
記得有同學帶的豆瓣醬，放了花生精肉，拿來與我們分享，那個美味，隔著三十多年的歲月，留存記憶，消磨不去。記得有朋友送我一瓶醃豆腐乾，很鹹很鹹，但是很香很香。記得偶爾也會帶一瓶炒黃豆，吃飯時捨不得，每到晚自修下課，抓一把，那是難得的零食。
那個時候，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日子有多苦，同學們差不多都是這樣的伙食。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只要有學可上有書可讀，就是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人間至味。
03盞盞油燈放光彩，照亮似錦好前程
學校有規定的作息時間，那時，我們住在四十幾人的大寢室裡，好幾個班，好幾個年級。熄燈後，寢室裡是長久的閒談，不管怎樣，都是禁而不止。
黑暗中，閒談的對象，是那些未婚的年輕男老師。也曾有聲音響亮，言談中冒犯老師的學生，被門外的值周老師聽見處理的。
後來，就有好多同學，下課後不回寢室，繼續留在教室學習，很晚才回來睡覺，避開了寢室裡無聊的閒話時光。她們都有一個自制的煤油燈，在熄燈後可以用來照明。
我也如法炮製了一個煤油燈，把墨水瓶洗乾淨灌上煤油，買一個專用的燈芯裝上，火柴一點，燈就亮了。我們班幾乎人人都有這樣的煤油燈，好多同學都儲藏有一大瓶煤油，隨時可以添燈油。
每當晚上停電的時候，煤油燈點起來，同學們全都靜靜地學習，誰都不肯浪費一點時間。一盞盞油燈亮起，一張張如飢似渴的年輕的面龐，有對外面廣闊世界的追求。熄燈了，隨即點起煤油燈，賴在教室做作業，值周老師不來催幾遍，是不會回寢室睡覺的。起得早了，天還沒亮，電燈還沒開，就點起煤油燈來讀書。
漸漸地，我感覺在靜謐的晚上讀書，記性特別好，因此就特別享受深夜勤學時間。曾有多少次，在同學們都回寢室後，我獨自躲在教室的角落，繼續用功。鼻子會被煤煙燻黑，劉海會被燈火燒去一撮，那又算得了啥呢。
深夜讀書終究被老師阻止。我們幾個人，就在附近的村莊找了一個房間，學校晚自修下課，我們就到那個房間裡繼續讀書做作業。每一個晚上，都值得期待，每一個晚上，都有夢想在指引著我們的學習。
功夫不負有心人，歲月從來不虛度，三年的學習生活是艱苦的，那一盞盞煤油燈，跳動著的是渴求知識的火焰，那一盞盞煤油燈，為我們點亮了無限美麗的前程。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每個人都可以努力，藉助一輛車或是一罐鹹菜或是一盞油燈，實現人生的蝶變，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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