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抗疫前線的王玉光教授解讀新冠肺炎中醫防治“五大法”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醫院王玉光教授作為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委派遣高級別專家組成員,深入武漢臨床一線,在武漢對確診病例的中醫流行病學初步觀察,初步提出本病的中醫病因病機和治則治法,並提出分期論治的思路,因目前尚無有效抗病毒藥物,故中醫積極參與診治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實戰經驗 | 來自抗疫前線的王玉光教授解讀新冠肺炎中醫防治“五大法”

王玉光教授

初期邪在上焦膜原

我們認為本次疫病初期病機為溼毒鬱肺困脾,但基於臨床觀察確診的初期患者四診信息,結合前期武漢地區中醫藥干預有效病例的剖析,經深入思考,我們認為初期溼毒由口鼻而入,邪不在肺、不在脾,而在上焦膜原。

依據如下:既往觀察的是進展期、極期患者更多,肺、脾症狀明顯,舌苔厚膩多見。但初期大部分患者肺、脾症狀不明顯,舌苔薄白而不厚膩,以溼毒鬱阻上焦氣機、蒙上流下為主。

上焦膜原並無具體解剖位置,而是審證推理而來,去表不遠、附近於肺,不在表、不在裡。因邪不在表不能汗、不在裡不能吐下,故仿吳又可膜原思路,提出初期溼毒鬱於上焦膜原。正是因為溼毒鬱於上焦膜原,溼毒留戀不解,故本期可長達1~10 天。

需要注意,初期多不伴惡寒,肌肉痠痛、鼻塞流涕等症狀少見,並無明顯表證,並非風寒表證太陽病,而是溼毒鬱阻、體表氣機不利所致的類表證,並無表邪,故不能辛溫解表,慎用麻桂。

如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三仁湯條文中指出:“頭痛惡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脈弦細而濡,面色淡黃,胸悶不飢,午後身熱,狀若陰虛,病難速已,名曰溼溫。汗之則神昏耳聾,甚則目瞑不欲言”。

自注曰:“世醫不知其為溼溫,見其頭痛惡寒身重疼痛也,以為傷寒而汗之。”需要注意初期治療不能辛溫解表,若給予麻黃、桂枝辛溫解表,則加重溼毒的鬱熱,抱薪救火,古人多有告誡,故初期治法只能芳香闢穢、宣暢氣機、分消走洩,使鬱於上焦膜原的溼毒得解,類表證自然緩解。

初期治療方面,《溫疫論•瘟疫初起》篇達原飲條下,吳又可自注曰:“不傳則邪不去,邪不去則病不瘳,延纏日久,愈沉愈伏,多致不起”,並在達原飲條下明確指出:“(檳榔、厚朴、草果)三味協力,直達其巢穴,使邪氣潰敗,速離膜原,是以為達原也”。

可見邪在膜原的治法就是潰邪外出、促其傳變。初期溼毒鬱於上焦膜原,寒熱燥風均不明顯,治療不能辛溫燥烈,亦不能苦寒冰伏斂遏溼毒,重點應宣暢上焦氣機,氣化則溼亦化,則風寒熱燥無所依附。

達原飲偏於中焦膜原,而初期邪在上焦膜原,故治療不宜用達原飲原方。取吳又可達原飲之意,遵《醫原》溼熱治肺之旨,仿三仁湯、藿樸夏苓湯之法,治以芳香闢穢、宣暢氣機,促其傳變。輕者可愈,重者可削弱病勢。邪氣潰敗之後,或傳變為陽明經證,或陽明腑證,或從表而解,或從下而愈,當隨證治之。

存在正局、變局

病有順傳和逆傳。薛生白《溼熱病篇》提出溼熱類疾病有正局、變局。溼熱病兼見之變局,溼熱病必見之正局。本病感受溼毒,屬溼熱範疇,故存在正局、變局的傳變特點。

《溫熱經緯》曰:“熱得溼則鬱遏而不宣,故愈熾;溼得熱則蒸騰而上燻,故愈橫,多變局。”李士懋認為溼熱病發生了病位、病機及臨床特徵的改變者,稱為變局。

初期溼毒鬱於上焦膜原,症狀較輕,溼性黏滯,在一經不移,部分患者可順傳入胃入腸,或浮越於經,而表現為陽明腑證或陽明經證,為正局。

正局多見於輕症,大部分可以自愈或經治療好轉;若不經積極治療,溼毒化熱則進入進展期,部分患者病情變化迅速,淫肺入營,逆傳心包,橫逆肝腎,可累及多系統損害,見呼吸窘迫綜合徵、膿毒症休克、代謝性酸中毒、凝血功能異常、多臟器功能衰竭等,死亡多在本階段。

預後不佳,為變局。外感病存在內傷基礎,不同的內傷對外感病產生不同的影響。因最虛之處便是容邪之處,如心繫內傷患者感邪後,多表現為心繫症狀加重。

故初期即伴有心悸、胸悶症狀的患者,進展期溼毒化熱之後,極易心悸加重,進而誘發類似心肌炎改變,出現入營入血、邪淫於心的變局。

因此,對早期部分患者或見心悸胸悶,即需引起重視。

早期關注邪毒入血成瘀的問題,可能是治療上的一個關鍵點。

一旦出現心悸加重、咳血等,標誌著出現變局,需要警惕轉變為危重症。在初期即截斷扭轉,合入祛瘀通絡之品。

強調溼熱治肺的原則

中醫認為溼邪產生多歸屬於肺、脾、腎、三焦功能失常,古人有謂溼家以理脾為要,故對於溼熱,古人多從脾胃進行論治。

自溫病學派起,如葉天士、吳鞠通、石芾南等,重視從上焦、從肺論治溼邪,對本病治療有著重要的臨床指導價值。

肺主一身之氣,為水之上源,主通調水道,水溼有賴於肺氣的宣發肅降功能。同時溼熱相合,如油裹面,黏膩難解,最易蒙上流下而影響三焦氣化,肺為嬌髒首當其衝,因此溼熱證時,肺氣鬱閉而不利,因此溼熱論治離不開宣暢肺氣,離不開從肺論治。

腎為先天之本、脾為後天之本。其實生命活動也離不可呼吸,人體宗氣是肺吸入之清氣與脾消化之谷氣相合而成。

肺為大氣化清氣之所,也是後天之本。本病發展過程中,溼毒淫肺、壅肺、閉肺,最終導致肺化源絕而陷入危重症乃至死亡。

溼熱治肺,主要是通過宣開肺氣而達化溼透熱之目的[9]。肺氣氣化功能恢復,溼邪則得以祛除,熱無所依附亦隨之而去。

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創制了三仁湯、宣痺 .等輕 .肺氣以治溼熱,被廣泛運用於臨床。“惟以三仁湯輕開上焦肺氣,蓋肺主一身之氣,氣化則溼亦化也”。

石芾南所著《醫原》對溼熱治肺的闡述尤多,明確提出了溼熱“治法總以輕開肺氣為主,肺主一身之氣,氣化則溼自化,即有兼邪亦與之俱化”,並提出“溼熱治肺,千古定論也”的觀點。

本次2019-nCoV 肺炎,初期溼毒蘊於上焦焦膜、樞機不利,溼重熱輕,治以芳香闢穢、宣暢氣機、分消走洩,仍需要從肺論治;進展期以溼毒化熱、淫肺入營,甚則氣營兩燔,治以芳香化濁宣肺,清營涼血解毒。

俾其氣機開暢,則上中之邪,不散而自解也;極期內閉外脫,肺化源絕,治以開閉固脫、解毒救逆;恢復期則溼毒已去,但餘邪未盡,蒙擾三焦,治以五葉蘆根湯芳香清解餘邪、宣肺運脾扶正。

四期病機始終以肺為主要病變部位,溼毒鬱阻上焦膜原、淫肺、壅肺、閉肺為主線,

故從肺論治具有重要臨床意義。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用藥以體輕而味辛淡者治之,重視肺氣的宣暢,以利於溼毒的祛除。

淡滲利小便以通陽

本病感受溼毒疫癘邪氣,毒蘊溼中,溼毒化熱,溼熱相合必黏滯難解,須通陽氣以化溼。葉天士曰:“熱病救陰猶易,通陽最難。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

”雖溼熱治肺、千古定論,治療需緊緊圍繞宣暢肺氣,但因治溼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故淡滲利小便之法不可忽視。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小便通暢標誌著陽氣、氣機的流通。

在初期,即需要合入淡滲之法,淡滲導溼下行,溼去則氣通。在進展期,雖溼毒化熱,淡滲之法仍可根據情況合入,分消走洩,將溼熱剝離,溼去則熱孤。

祛邪為第一要義

溫疫之為病,有別於尋常溫病,毒邪傷人最速。治療亦始終要注重祛除毒邪,最慎妄補。

吳又可《溫疫論》曰:“大凡客邪貴乎早逐。乘人氣血未亂,肌肉未消,津液未耗,病人不至危殆,投劑不至掣肘,愈後亦易平復,欲為萬全之策者,不過知邪之所在,早拔去病根為要耳。”

本病為感受溼毒疫癘邪氣引起的急性傳染性疾病,溼毒貫穿本病始終,溼、熱、毒、瘀、虛是其病機關鍵。因此祛邪為第一要義,邪去則正安,邪去則正復,治療越早介入越好,避免過早給予補益、扶正治療。

因此臨床治療側重於祛溼,而非清熱,如果冒然清熱解毒,過早用寒涼藥物,必然會導致溼邪加重,會出現“冰伏”,反而影響治療效果。所以本病應在辨治規律基礎上,注重溼邪的祛除。

初期芳香闢穢、宣暢氣機、分消走洩,達於膜原、促邪潰敗,給邪以出路,是治療成敗的關鍵。如治療及時,可阻斷病情向重症發展而直接進入恢復期。

王玉光教授在臨床為患者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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