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福一一故鄉人物素描之一

囗黃河


皮福一一故鄉人物素描之一


皮福有個渾名叫“秧雞”。“秧雞”者,腿長也!培福身長兩米有餘,只是那一雙銅鈴大眼,又不似“秧雞”之小眼。

皮福是我印象裡最老的隊長。分嫩玉米時,皮福把玉米棒分成數十堆,每戶一堆。分到最後,還剩少許沒有分出去。皮福斟酌著,一堆一個或半個。我母親便眼巴巴盯著他的手。皮福瞥見了,隨手丟兩個給母親那一堆。那時,我便發現培福很善良。

皮福一一故鄉人物素描之一


長灣鰍的稻穀被人偷了。皮福帶著社員清查,挨家挨戶搜。下垸的人家還未搜到一半,皮福獨自先上我們家來查看。走到中途,忽聽社員發一聲吼:“搜到了!”原來是下垸某家偷的。我迷惑不解。母親解釋:“只因為我們單地戶,所以他懷疑是我們!”我至此明白,皮福雖然多給了我母親兩條玉米,但並不會放棄他的原則。

皮福的女兒嫁給我么爸,就成為我親戚輩份中的“爺”了。皮福自此成為和我家關聯甚重的人物。我父親採石摔傷,母親又長期臥床生病,栽秧打穀總少不了培福。培福樂於助人,幫助的遠不止我這一家。那時剛包產到戶,各人自顧已成為時尚。皮福卻不是這樣,誰家的困難他都記掛在心裡,能幫一點兒就幫一點兒,還像過去當隊長一樣熱心。我心裡總是慨嘆:現在這樣的人是非常少了。

皮福一一故鄉人物素描之一


並不是所有人都對皮福有好感。他兄弟黑娃子在外工作,留下弟媳玉珍在家帶著兩個孩子。皮福一年四季幾乎包攬了她家所有男人的活路,耕田犁地,收麥打穀,但玉珍似乎並不領他的情,時不時有抱怨:皮福給她做事,多是混吃喝,不像他兄弟少安,做了事常常只打聲招呼就走了。我心裡常憤憤不平:“如今這年月,誰願意用勞力混你那頓吃喝,真不識好歹!”

關於培福的熱心,我父親認為是瞎操心,多事。我則不敢苟同。我想你們不能勞動那些年,多虧有皮福,否則又怎樣過得來呢?

皮福好動,不能整天守在一方田地裡,因此她妻子總罵他猴子託的生,火燒屁股一樣。但皮福有的是力氣,擔谷能擔百八十斤。皮福好酒,大凡有人請他喝兩杯,總是不認真推卻。酒一上臉,好與人鬥嘴,面紅脖子粗,大嗓高聲,像吵架一樣。我印象裡,這大約是他唯一的缺點。

皮福一一故鄉人物素描之一


2000年我回去小住,皮福已明顯衰老了。中過一次風,腦袋也大不如以前靈敏。我親熱地喊他“爺爺”,他也只顧應聲,不大說話。我心裡不禁有些悲哀,畢竟歲月不饒人。聽說他的晚景有些淒涼,三女兒不喜歡他早年老幫人家不顧自家,累她母親受苦,因此有些嫌惡。三女兒接母親去三匯鎮上自己家住,卻不願皮福隨去。皮福管不住腳,隔三差五地去女兒家走一趟,卻免不了受幾句氣。皮福常氣沖沖回來,發誓不再去。就常來我么媽家走動。我么媽厚道,么爸脾氣卻又臭,加之奶奶也不時說些難聽的話,皮福便哪兒也找不到家了。培福蜷縮到自己的間半老屋裡,總是飢一頓飽一頓,心情非常落寞。隔三差五,他仍然在兩個女兒家盤亙,只是仍然免不了忍氣吞聲。

老之已至,能奈幾何?或許,這就是大多數人的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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