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知青故事:我們住過的房子

原創:林子容,1948年4月11日生,漳州人,1969年2月到長泰縣陳巷公社美彭大隊上山下鄉。1975年10月返城。曾在漳州三中當民師,後上大學,又回漳州三中工作,擔任中學物理高級教師,副校長等工作,一直到退休。現旅居加拿大。文章版權歸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知青故事:我們住過的房子

在美彭大隊下彭村的最低窪處有一個大池塘,村裡的耕牛洗澡、村婦們洗衣服、農民們洗農具、人與家畜的洗洗漱漱都在這裡。大池塘是沒有排水溝的一潭死水,池水常常泛綠。每當下大雨,大池塘就水滿溢出來。我的宿舍是一間破舊的小平屋,就座落在這個池塘邊,我的小窗戶正對著池塘。在我小屋的門外旁邊,有一間用竹片搭蓋的簡陋的廚房,它也是我們“集體戶”的廚房。這廚房就和大池塘在同一水平面上,所以每當下大雨,廚房就被水淹了。我們的灶口離地面大約有1尺來高,所以廚房進水了,只要灶裡不進水,我們還得站在水中,照樣燒火做飯。

有一天夜裡,狂風暴雨夾帶著冰雹突然襲擊了我們村。第二天早晨,梁立得照例從她的宿舍過來,準備到廚房做早餐時,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她望見我的小屋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她心急火燎地淌水小跑過來,趕緊打開我的房門,發現我蜷縮在床角里流淚,小屋的水差一點就要上床了,屋頂被冰雹打了一個大洞,她說:“太幸運了,冰雹沒有砸到你!這個房子的屋頂太單薄破舊了,而且地勢又很低,住這裡太危險了。你要離開這裡!從現在起你就搬到我的宿舍,咱們一起住!”說著說著,她就不由分說地開始整理我的被褥,拆蚊帳等等,我倆在水中一趟一趟地搬家。途中,梁立得問我:“我看見你哭了,是很害怕嗎?”,我回答:“我想念漳州,我想媽媽了”。

梁立得為我所做的這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我也不用對她千恩萬謝。從此,梁立得的小屋裡多了我的一張床。有梁立得在一起,我不再那麼想念漳州了,她給我的感覺是母親、是姐妹、是親人。和梁立得在一起,哪怕狂風暴雨再次襲擊,我也不害怕。

我是生產隊的不脫產廣播員。我搬到梁立得宿舍後不久,梁立得就建議我把原先放在我宿舍的廣播器材搬過來,就在她的宿舍播音。為圖方便,我把廣播室也設在梁立得宿舍了。農村的廣播室,其實就是生產隊的指揮部,生產隊長、政治隊長几乎天天來,我們的宿舍就像會議室一樣,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當時梁立得是民辦教師,她每晚的備課都無法正常進行了。我非常內疚,可梁立得又不同意我搬回去,怎麼辦?

有一天,我收工回來,突然發現梁立得的床不見了。梁立得搬家了。她瞭解我,為了不干擾她,我遲早會搬走的;但她認為我的老房子太危險,萬萬不能回去住,於是她就趕在我的前面悄悄地向村民借了一間房子搬走了。她說,她挑選新住處的原則是離我目前的住處要近一些,兩人可以互相關照,房屋的其他條件差一些完全可以克服。果然這房子離我的住處很近,除了地勢比較高以外,比我原來的老房子條件更差!屋內黑洞洞的,沒有窗戶,地板是黑油油的泥土,這裡曾做過母牛的產房,所以泥土地板被母牛的身體磨出了一個大凹坑。當我站在這間“母牛的產房”裡,看見破書桌上整整齊齊地疊著待批改的小學生作業時,我的眼淚奪眶而出,這已經不是感動、感恩這類的情感體驗了,我有一種深深地負疚感。

1974年,當時的長泰縣委書記曲友三提出和制定了美彭大隊新農村建設的藍圖,要求農民建住房要有規劃,規定在公路兩旁每隔十五米建一排房子,知識青年的住房也納入了規劃。我們下彭自然村響應號召,很快為我們知青蓋了一排宿舍,共有10個房間。房子落成後,凡是還堅持在農村的知青(那年,已經有不少知青倒流回城了)可以自由結合,每兩人分配一間宿舍。當然,我和梁立得是獨一無二的最佳搭檔。

我們是第一戶迫不及待地搬進新房子的人。其他知青很不理解,新房的牆壁剛剛抹白灰,不但潮溼,氣味也難聞;再加上那是公路旁的新房,還沒有其他知青搬進去,沒有鄰居,夜晚挺嚇人的。可我卻執拗地堅持要立刻搬家,有誰能理解梁立得一日不離開那小黑屋,我的內心就一日得不到安寧呢?

在我們入住新房子時,我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為防潮溼,我們的兩張床都不靠牆而是緊挨著背靠背地安放在房子的正中間。夜晚,我們經常隔著中間的兩層蚊帳聊天談心,那時我們聊得最多的是愛情,因為我倆都有了各自心儀的男朋友了。我們也從熱衷烹飪,轉成熱衷縫紉、繡花,梁立得從漳州家裡搬來了一架手搖的小縫紉機,我們學繡花,做枕套。我繡了一對枕套,上面的圖案是兩朵玫瑰花。我把其中一個送給張俊侯,另一個送給住在大隊當電工的弟弟林子安。梁立得很驚奇,明明是一對枕套,你怎麼這樣安排呢?我說,我想讓弟弟欣賞和享用我第一次親手繡的花和製作的新枕套。和梁立得在一起,我學會了煮高麗菜飯、煮芋頭飯、做煉乳、做麥芽糖、繡花、做縫紉。

我想表揚表揚我自己,我為梁立得做過什麼奉獻呢?我搜腸刮肚怎麼也想不出來,似乎只有兩件事該表揚:一是,梁立得煮菜有點鹹,我寫了一張警示字條貼在灶頭:“注意呀,注意!不要把鹽撒多了!!”,不論我們的廚房搬到哪裡,這張紙條一定貼到那裡。現在已經是祖母級別的梁立得說,是當年那張字條的再三提醒,她現在做菜很淡!二是,當年梁立得是我們自然村的小學教師,有時候她必須到大隊小學去參加晚間的政治學習。夜晚,一個女教師走那十幾裡沒有路燈的鄉村土路,太可怕了,是我自告奮勇地當護花使者,陪梁立得一起走到大隊小學,當她進去學習時,我就在附近逛蕩,然後等她一起回村。幸虧有我,不然美麗的梁立得說不定早已被山裡的大老虎搶去當壓寨夫人了!這些小事我早已忘記,還得感謝梁立得在與我微信聊天時告訴了我。

最近我的弟弟林子安回國時,特地到梁立得家拜訪我們的“田螺姑娘”。當然,我弟弟也帶去了我最誠摯的問候。在我的心裡,梁立得是我在美彭村時的金色回憶。

長泰縣陳巷公社美彭大隊知青 林子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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