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6 我們離婚吧

宋毅之好不容易繞過那些八卦記者的窮追猛打,疲憊地推開自家別墅的大門。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一點,保姆也早去睡覺了,屋裡屋外一片漆黑,除了大門嘎吱作響,一切都靜謐無聲。

他一隻手煩躁地扯開領帶,另一隻手摸索著玄關處的開關。

“啪嗒”一聲,客廳的燈便亮了起來。脫掉鞋,換上拖鞋再往裡走,宋毅之這才發現,客廳的沙發裡赫然坐著他許久不見的妻子。

宋毅之蹙眉,不悅道:“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大半夜的也不開燈?”幸虧剛才他一進來先開了燈,不然進了客廳看見這黑綽綽的人影,還不得嚇得叫出來。

想到自己差點失態,宋毅之更加不高興了,向前走幾步準備再數落她幾句,還沒開口,目光卻落在了席濛盯著發愣的茶几上的雜誌上,動作不由地滯緩了下來。

“你看這個幹什麼?”

雜誌的封面,就是前幾天八卦記者們偷拍他與當紅小花旦夏葵錦同遊日本的照片。不僅如此,還起了個噱頭十足的標題:“驚了!當紅女星與富二代高富帥不可言說的二三事!”鮮紅的感嘆號,不僅敲得宋毅之有些許心虛,更是將席濛的心扎得千瘡百孔。

偏生宋毅之並沒有藉口去解釋這是一場誤會。說是出差?不存在的,他提前處理好公司裡的大小事務,將所有會議都推遲延後,都是因為早前答應了夏葵錦要一起去日本玩。他垂眸看了眼依舊坐在沙發上發愣的妻子,更加煩躁了起來——之前他在外面怎麼玩她也什麼都不會說,這會兒又來做什麼樣子給他看?

全然忘記了自己湊巧回到這邊,只是因為被八卦記者圍追堵截回不了平時住著的公寓。

“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看這些八卦新聞。”宋毅之彎腰,一把抄起茶几上的那本雜誌,不悅的情緒溢於言表。

席濛的思緒被宋毅之突然打斷,愣愣地抬起頭。

人人都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那雙顧盼生輝的美目,曾經讓多少人心馳神往,如今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有了灰敗的跡象。

她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毅之哥哥,你回來了。”

結婚四年,二人有個四歲的兒子,席濛卻還像以前一樣,一直管他叫毅之哥哥。

許是對席濛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或是因為心虛的緣故,亦或是想起當年18歲的席濛纏著他管他叫“毅之哥哥”的場景,宋毅之的口吻也不由地軟了下來。

“這麼晚了,你趕緊上去睡覺吧,晚睡對身體不好。其他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

席濛覺得自己像失去了水源瀕死的魚,在乾燥的陸地上掙扎,透不過氣來。

結婚四年來,宋毅之在外的緋聞頻頻傳出,沒有人知道他已婚,更沒有人知道他有個四歲的孩子。外界對一個富二代的關注並沒有娛樂圈明星多,但是這四年來,宋毅之的身邊頻頻出現各種當紅女星,已經成為了狗仔們的焦點所在。

圈內甚至有一句玩笑話“想挖哪個女星的八卦,盯住宋毅之就行了”。

席濛退圈很久了,對娛樂圈的新聞並不是很瞭解,但這句話,恰恰卻是席濛在圈中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宋毅之最新的緋聞女友夏葵錦告訴她的。

她還記得夏葵錦說那句話的神情,說是玩笑話,卻透著難以掩飾住的羨慕:“大家都說只要能攀上宋總,就算是黑紅,那也是紅了!”

席濛安慰自己,那是因為夏葵錦不知道宋毅之是她丈夫。

可是,宋毅之未必不知道,夏葵錦是她多年的好友。她不可能沒跟他提到過。

其中緣由,席濛已經不想去深究了。

真正觸到她底線的,是這本雜誌。

宋毅之手上的這本雜誌,是他們的兒子祁祁在保姆從門口信箱裡掏出的信件中翻到的。

四歲大的孩童直覺比許多成年人還敏銳,他雖然看不懂雜誌上的字,卻會對著封面上男人的側臉喊爸爸。童言無忌,他睜著和席濛一樣漂亮好看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家?旁邊這個阿姨我好像見過。”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爸爸了呢。

席濛忍了四年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很不值得。為了年少輕狂的一廂情願,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這個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為此她放棄了自己的工作,與母親繼父斷絕了關係,心甘情願隱婚隱育。她像每一個天真的女孩一般,以為一個浪子在遇到自己後能夠把心收住。

她的孤注一擲,在別人眼裡,多麼可笑。

整整一天,她坐在客廳裡整整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是她知道,她的淚流乾了,心也死了。

見席濛遲遲沒有反應,宋毅之伸手去拉她,想扶她起來回房間睡覺。卻不料她像觸電般甩開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堅定神情。

宋毅之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卻被她的話震在了原地。

席濛的聲音清清冷冷,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語就像平靜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顆炸彈,攪動了所有的波瀾。

她道:“我們離婚吧。”

對於席濛的話,宋毅之第一反應是震驚,震驚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妻子居然有了離婚的想法。

震驚過後,一種男人自尊心被踐踏的憤怒溢出心頭:“你什麼意思?當初是你一廂情願纏著我,設計爬我的床,懷上我的孩子要死要活要嫁給我的也是你,現在你過膩了你的豪門生活,就想離婚了?”

對於宋毅之話裡對她的誤解,席濛已經懶得解釋。這四年來,她多次開口想跟他解釋那場誤會,他從來不聽,現在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只是低頭斂眉:“你們家的財產都是你們自己掙的,我一分都不會要,我只要帶祁祁走。”

“不可能!”宋毅之暴怒起來,“祁祁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沒有工作,怎麼養得起他。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兒子流落在外,認別人當父親。”

沒有後悔,沒有挽留,只有要把孩子留下的獨斷專行。

話裡的含義太多,席濛的心已經徹底涼了下來。

怪誰呢,怪自己當初瞎了眼,還是怪21歲時的那場意外?

席濛用力閉了閉眼,復又睜開:“你還會有很多孩子,可是我只會有祁祁一個,我一定會帶他走。”

最後席濛終是拿到了祁祁的撫養權。

提出離婚的當天上午,席濛去了趟醫院,看望躺在病床上多年的宋父。席濛走後,宋毅之被一個電話叫到了醫院。

宋父將床頭櫃上的一個杯子扔在了宋毅之頭上,命令他把撫養權讓給席濛。

在民政局拿離婚證的那天,宋毅之頭上還纏著紗布,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看見席濛,宋毅之的話裡無不諷刺:“真的是長能耐了,居然請老頭子給你當靠山。”

也不知道老頭子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她,當年席濛要嫁過來,他可有可無,宋母極力反對,只有老頭子一力支持,可見是十分喜歡這個兒媳婦。可是現在要離婚,老頭子不僅不幫著自己親兒子,還將孫子的撫養權交到了兒媳婦手上,連宋母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孩子也不理,這也讓宋毅之是百思不得其解。

雖說席濛是他故友之女,但這樣好也太過了些。要不是清楚老頭子不可能讓他倆搞什麼德國骨科,他都要懷疑席濛是老頭子在外面的私生女了。

席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不接話,徑直走進了民政局。

宋毅之咬牙,卻又礙於在公共場所不便大聲喧譁引人注意,腳步頓了頓,便跟在席濛身後踏進了民政局。

早在來之前宋毅之就讓人跟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打好了招呼,讓民政局提早半小時開門,所以這會兒裡面除了工作人員,一個來登記的也沒有。

就跟四年前他們登記結婚時的情景如出一轍。

不用排隊,手續自然也辦得格外高效。等兩個人分別拿到了各自的綠色小本本,宋毅之才認真地看了一眼席濛。

六月的陽光正好,席濛穿了一條淡粉色的雪紡連衣裙,及腰長髮被她高高挽起,顯得端莊而優雅。

他突然想到,席濛今年,不過25歲而已。以前的她青春洋溢,肆無忌憚,笑起來眼睛裡有星辰大海。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為了配得上他,她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加穩重、溫柔,只因為宋母不喜她在外拋頭露面,便毅然放棄模特工作,安穩在家相夫教子。

宋毅之垂眸,是他對不起她。

但一顆心野慣了,是沒有辦法收回來的。

席濛將離婚證收進包裡,看向宋毅之,鄭重地道了聲再見。

從此山高水遠,互不相關。

那些年少女般的愛戀,都彷彿化成了一場空夢。

夢該醒了。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堆積在心中多年的大石頭在一瞬間通通放下。她伸出手來,眯著眼睛看從指縫中漏出的陽光,嘴角揚起一個微笑。

沒什麼好哭的了。

從今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為兒子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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