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轉眼的時間，寒假就過完了。
送兒子去學校回來，我帶著黑米在小區對面的公園裡散步。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光，有風，微涼。公園裡很清淨，偶爾會碰到一兩個人，不緊不慢地溜達。
黑米撒了歡，在公園裡任意地奔跑、煞有介事地嗅著一叢叢的乾草 ，見到有麻雀在草叢裡，便悄悄地過去，遠遠地蹲在旁邊看。等麻雀起飛，它又開始瘋跑。
在安靜的公園裡，料峭的春風拂著我的臉，腦子有那麼一小段時間是放空的。
其實，心也是空的。
兒子放假的時候，像大多數媽媽一樣，經常會嫌棄他：把屋子弄亂了、一天到晚玩兒手機沒自制力、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要吃要喝、動不動耍個脾氣……
恨不得他趕緊開學，那樣，我的日子，也將更輕鬆自在，有條不紊。
可是，很奇怪，每次，臨到他開學時，心裡就漸生傷感，一股淡淡的不捨，慢慢升騰起來。
放假的時光裡，他的種種令人煩的行為，也隨著這不捨而淡化。
2
開學的前一天，我們去商場買東西。
回來的路上，我問他：“兒，這個世界上誰對你最好？”
他說：“你說呢？”
我說：“我覺得我應該是當之無愧對你最好的人。”
他說：“是唄，是唄！”
我說：“就你這麼不聽話個玩意兒，每次離開，我還有些捨不得呢？”
他說：“我哪裡不聽話？都是你不講理！”
我吧啦吧啦把他不討人喜歡的諸多事宜，就此一一列出。
他嘿嘿一頓傻笑。
到家，他對我說：“媽，你把米飯燜上，然後歇著，我炒菜！”
等我從電腦上把頭抬起來時，三個菜已經端上了桌。
晚上，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說：“兒，給我倒杯水。”
他把水倒了，端過來。
過一會兒，我說：“兒，我想吃個桔子！”
他又跑去廚房拿來。
他爸就笑，對他說：“你把你媽寵得不善啊！”
他也笑，嘿嘿嘿地說：“不是你媳婦嘛，給你寵著唄！”
其實我早有察覺，每到他臨離開，就會變得溫順一些。比如，我平時讓他倒水，他極有可能會說：“等會兒！”或者說：“你自己倒吧！”
如果我連著支使他兩次，他也許就會不耐煩地嚷：“怎麼老讓別人伺候你，沒完沒了！”
所以，我總是不會錯過支使他的最佳時間，滿足自己當媽的對兒子的那點小情懷。
3
孩子越大，離得越遠！
即便是這樣的時光，也必然是越來越少。
送他去學校，看著他漸漸走遠，這樣的離別，從上幼兒園的那天便開始了。
最初是離開一天，然後，是一週，現在是兩週。
從幼兒園時那個小小的背影，到現在，一米七多的背影，多少次，我就默默的在他的身後，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看著他漸行漸遠。
我知道，不久的以後，他會走得更遠，每次離開我的時間也會更久，我也依然會在每次離別時，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一如，我的母親，看著她的一個個孩子，在她的呵護下，一天天翅膀長硬，然後撲稜稜飛高飛遠。
對於子女的飛高飛遠，母親既是欣慰，又有不捨。
可是，作為母親，無論如何，又不能去拉住子女飛翔的翅膀。
有時候，與母親聊天時，她會情不自禁地感嘆：“唉！還是你們小時候好！”
我對他說：“我們小時候好什麼呀！生活條件那麼艱苦，你們又幹活兒養家，還要帶幾個孩子，多累！還是現在好，要什麼有什麼！”
母親說：“按說是這麼個理兒，可是想來想去，雖然那時候累，但是你們都在身邊圍著嘰嘰喳喳的，幹勁兒十足！挺有意思！”
是的，當我自己成了母親，然後，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漸漸遠離，越發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4
夜深了，兒子不在家的夜晚，沒有他出來進去身影，我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讀書。
讀楊瀾的《世界很大，幸好有你》，在文章《一種離別》中提到兒子出國留學時，她寫道：“作為母親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為了讓他有一天能獨立行走，今天的一切不正是我孜孜以求的嗎？但是，為什麼我的心裡覺得如此失落？”
她又說：“目送孩子遠去，我心中雖然傷感，但是卻充滿希望和驕傲！”
是的，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感受。
我、我的母親，以及很多很多的母親，都是這樣，怕別離，又盼別離，一邊是不捨，一邊是希望。
一代一代莫不如此！
想起紀伯倫的詩。
《致我們終將遠離的子女》
你的兒女，其實不是你的兒女。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
他們藉助你來到這個世界，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旁，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屬於你做夢也無法達到的明天。
你可以拼盡全力，變得像他們一樣，卻不要讓他們變得和你一樣，
因為生命不會後退，也不在過去停留。
你是弓，兒女是從你那裡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著未來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盡力氣將你拉開，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遠。
懷著快樂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彎曲吧，
因為他愛一路飛翔的箭，也愛無比穩定的弓。
如此，甚好！
聞敬，業餘撰稿人，雜誌、公眾平臺簽約寫手。
平凡溫暖接地氣文章傳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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