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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在這裡，我要講一個小家庭，因為爭吵，如何從其樂融融到家破人亡的故事。
在講這個故事面前，我迫使自己去想想宇宙宏大無邊，人類渺如塵埃。把眼界拓寬到整個銀河系，連整個人類都不過塵埃而已，那麼一個行星之中一個國度，一個國度之中一個小城，一個小城之中一扇窗戶內的歡歡喜喜分分離離生生死死，又能算什麼呢？
事實上，這樣的豁達不過是要遮蓋起在宿命前無力挽回無可奈何的太息罷了。再小再卑微，也是跟我們骨肉相連。
那本是一個三口之家，算是個小家庭。兒子叫徐飛。我們或許在故事該叫他小徐飛。女人有一個好聽也好看的名字，翠琳，但這絲毫不妨礙上帝給她們設定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男人叫寶林。
很多年前，一個沒有任何紀念價值的黃昏，我放學騎車去外婆家，經過這戶人家門口。看到的場景是：
男人跟女人連拉帶扯，從門口到路邊，嚷著“離婚”“派出所”“誰怕誰”這些詞，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晃動兩個大人膝蓋處的庫管，哭著喊爸爸媽媽。多年後，我還記得小男孩的綠色毛衣、搖晃當時執拗庫管的小手、仰起頭哀乞的目光。
沒多久，再次經過，沒有再次看到類似情景，而是聽到屋內鍋碗瓢盆哄裡哐當的亂響、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粗吼。
他們沒有離婚。還是一起過日子，一直在那個河壩拐角處。本來三間瓦房變樓房了，三樓三底。
沒有過幾年，與這戶人家有了很遠的親戚關係。
有一天，家人接了個電話，我看到家人在大夏天裡打了個顫——
叫徐飛的小男人患了白血病，晚期。這是一個借錢救命的電話。
家人借了錢，買了勵志書籍，讓與徐飛同齡的孩子寫好鼓勵的話送到醫院。花錢自然如流水，即便嘩啦啦地流，也要挽留，哪怕徒勞，能挽留一年是一年，能挽留一月是一月，能挽留一天是一天。
之前，在親戚家遇到過徐飛，內向靦腆的小男孩，眉清目秀。早上起來坐在客廳沙發上，不主動說話，只有跟同齡人一起玩時看到他笑。
生病期間，經濟原因，在北京大醫院住了段時間轉回老家醫院。那時徐飛上初一，他對父母說：你們還是趁我現在好著帶我回去吧，不要到時人財兩空咯。
我沒看到徐飛說此話的表情，沒看到他父母聽此話的表情，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沒有跟個“咯”，或者是“哦”。
一語成讖。人沒了，還帳欠下一屁股。
沒多久，這個叫翠琳的女人也沒了，腦癌。
大家都說她因為兒子，悲思過度，腦子裡想出了東西。大家還說，她要活著，也不得舒心了。祭奠期間，給翠琳端飯碗的是她的妯娌。這個信基督教的女人，把從逝者供桌上撤下來的鯽魚拿回去，自己吃。
只過了一年，寶林討了新婆娘。
後來，再次騎車經過那個河壩邊，經過那戶人家，門庭緊縮、荒草漫野。
寫到這裡，我又想起那個黃昏下，小徐飛的綠毛衣、仰起頭與大人膝蓋同高的小腦袋、寫滿恐慌的雙眼。如果—他們能夠預知今後共度的黃昏有限得可憐，還會在那個黃昏的路口只顧自己爭吵，孩子置之一邊麼？
【作者簡介：江徐，80老少女，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本文原創，嚴禁轉載、抄襲。圖片來源於網絡，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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