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5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在现代文坛上,作家比作品红的,诗人徐志摩算一个,张爱玲无疑是另一个。他们自身爱恨情仇的故事,仿佛比他们的诗集、小说作品流传度更高。一个是到处风流的才子,一个是李鸿章之后,又与大汉奸胡兰成相爱,

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仿佛让张爱玲比她故事中的女子更为传奇。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很多人熟知张爱玲的作品都是从《半生缘》(又名《十八春》)、《倾城之恋》来的,因为“顾曼桢”和“白流苏”这两个女性角色一直活跃在荧幕上。可是真正喜爱张爱玲作品的人,应该都会对《金锁记》过目不忘吧,这也是当时“所谓的正经文人”对张爱玲评价极高的作品。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傅雷说: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美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夏志清说:《金锁记》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金锁记》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是因为当时的“正派文人”认为“曹七巧”将封建礼教下金钱对人的迫害写到了极点。而我想说的是,我读《金锁记》更多看到的是一个“没有爱的人生是何其的悲凉,又何其荒诞,竟把人逼成了这副鬼样子”!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曹七巧爱谁?

她男人吗?姜家的二少爷,那个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辈子躺在床上的软骨病病人。当然不,她绝不会爱她,她一开始就是被“卖”进了姜家,是为了给那个人冲喜来的,后面狠毒般如她,怎么会对他有一丝怜爱,她应该是从连姜家的下人都看不上她,在背后都能对她指指点点,对她十分厌恶之后,开始恨这个男人的,恨他既维护不了她,分明还拖累了她,令她成为下人口中为了钱嫁进来的女人。

季泽吗?姜家的三少爷,她的小叔子。是的,她爱季泽,我相信曹七巧是第一眼就看上季泽的……

来看看张爱玲对季泽外貌的描写:

季泽是个结实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一根三脱油松大辫,生地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有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穿一件竹根青窄长袍,酱紫芝麻地一字襟珠和小坎肩。

用今天的话说,季泽就是一个标准的略显白胖的“高富帅”啊。再对比自己的丈夫,她对季泽的爱无疑又深了一刻。可是,我们也都知道,她能爱季泽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尤其是在男权社会高度集中的封建背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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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是一步步爱上了他……那就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曹七巧一开始就是曹七巧吗?

我想是不尽然的。于“原生家庭”,她被哥哥当做赚钱的工具,嫁进姜家的火坑里来,他哥哥明知道姜家于七巧是毫无幸福可言的。于婆家,这里没有一个人敬她爱她,连下人都被背后厌弃她,小说的开头是七巧自己的丫鬟小双在背后和新来的人在背后说这位二奶奶的不是,更何况其他人。

可是婆家的下人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吗,小说中没有交代,我想这注定是一个“卖”字出卖了她,她本是嫁进来做姨奶奶的,可是二少爷是这样一个病样,索性把七巧扶了正,让她死心塌地的服侍他。所以,这其中就是一个钱钱交易的下场。

曹七巧为了爱做了什么?

她让季泽早早娶了媳妇。很多人会问七巧不是爱季泽吗,怎么会让老太太催季泽结婚呢?说道这件事,两个当事人必定都不开心,于季泽,他本是风流惯了的,他逛窑子,听戏,乱花钱都是出了名的,她说是找一个人管管这不成器的小叔子,实则是想找人拴住季泽,减少季泽的对外开支。而季泽的妻子兰仙生平最大的人憾事就是潦草成了家,诸事都欠齐全。因为一个急着嫁出去的姑娘都不被丈夫珍重。

可见,还是季泽说她说的对:自古好心没好报。

光明正大的勾引季泽,她支开兰仙,独自和季泽说话时,有意无意的将手放在季泽的腿上,嘴上说:你去摸摸你二哥,哪有你这般硬实的肉,他全身上下哪一出不是软的。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啊,聪明如季泽,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位嫂嫂打的是什么主意儿呢,他只是装聋作哑的说道:我虽年纪小,并不是一味胡来的人。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想:他早保定了宗旨,不惹自己家里的人,踢也踢不开,成天在面前,是个累赘。何况七巧的嘴这样敞,脾气这样躁,如何瞒得了人?何况她人缘这样坏,上上下下谁肯代她包涵一点?她也许豁出去了,闹穿了也满不在乎。他可是年纪轻轻,凭什么药冒这个险?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季泽爱她吗?

我想应该是不爱的。虽然张爱玲写道:季泽看着她,心里也动了一动。季泽的这个“心动”,应该是对七巧的爱比他逛窑子时的女人只少不多吧。因为,他立马就想到了如果动了这个“二嫂”,他将会失去一切,这一切比起爱来说,太微不足道了。而且,不仅不爱,他还要考虑一下,下人们对七巧的看法,可谓连情分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当他败光了家产,又舔着脸的去求她呢。因为他太聪明了,他就仗着她对他的爱,用一点点温情去骗她的钱。他向她诉说以前种种不是不爱她,而是为了爱她才远离她,才要保护她。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目的,可是她仍旧抱着一丝期望,期望他对她哪怕有一点真心,可见他是真的不爱她,要不他怎会如此心急,连骗她都没有性子演全套,直捣黄龙的就是要她的田,要她的钱。

“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已经完了——花一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不讲理。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么?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她微微抬起脸来,季泽立在她跟前,双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颊贴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还是那个人呵!他难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钱——”

看到这段文字时,真的感叹张爱玲太会写了,她的遣词造句如巧夺天工,把曹七巧对爱的那份执着写的淋漓尽致又不着一字。你们都说七巧爱钱,可是她竟然把“卖到姜家”解释为——为了和季泽相遇相爱,她心里是爱季泽的,她骗自己季泽也是爱她的。

可是今天,是季泽亲手把七巧内心最后的一丝安慰判了死刑,他不爱我,他从未爱过我,他爱的不过是我的钱。

“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单只这一点,就使他值得留恋。多少回了,为了按捺她自己……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她为什么要戳穿他?人生在世,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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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七巧为何荼毒自己的孩子?

很多人不解,曹七巧自己的人生不如意就算了,为何要去荼毒自己的孩子,让长安和长白也成为自己的“牺牲品”?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爱啊,她又如何会爱人,还不是一得到金钱就想着法的报复!

她从十几岁嫁到姜家来,就没有一天感受过爱。她曾将爱寄托在季泽身上,可是季泽对她的爱是觊觎她的钱,所以,她明白爱就是把一切攥在自己手里。她给长白娶妻,却又不让长白同房,她天天在牌桌上说长白妻子的不是,就像当初别人说她的不是那样,她又开始荼毒下一代。因为这就是我的日子,她把昔日别人对她的厌恶,加注在儿媳妇的身上。

如果是长白的不幸有迹可循,是七巧对往昔的报复。那长安呢,七巧为何要让长安走自己的老路的?往前面看,长安是新与旧的牺牲品,她本是不裹小脚的,可是到十二三岁曹七巧才逼得她裹小脚,而且长安是上学堂的,可见七巧是想过改变的,可是长安又被七巧逼得退学了。自此,长安终于还是在七巧的言传身教下,变成了第二个曹七巧啦。

这个不难理解,你身上终究会有你父母的影子。 而对于一个几乎没有交际的长安来说,她整天和母亲待在一起,身上不全是曹七巧的影子吗?对于长安来说,除了嫁人,她只能靠着七巧,因为封建社会女人是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但是,她没有反抗过吗,我想是有的,她第一次反抗母亲,也是出于爱。她爱童世舫,她选择了骗七巧和他约会,所以出现了最令人震惊的一幕,七巧不动声色的破坏了长安的婚事,她告诉童世舫长安吸食鸦片。

终于,所有人都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可张爱玲写道: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前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曹七巧身上有张爱玲的影子吗?

大家都爱用“凉薄”这个词来形容张笔下的女人,她们的“爱”仿佛多了一层精明,一层通透,外加一层凉薄……

这就不得不提到张爱玲的身世了,我总爱说“小说是自传需要浪漫”,尤其是像张这样的作家,她的小说又何尝不处处映射她自己的影子呢。她虽则出身显贵自家,可是她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破败,她的母亲是新式女子,选择了出国留学,而把她丢给了那个封建的家里,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永远在吸食鸦片,姨太太对她并不好,她曾经扬言:我就觉得如果我的这个继母就在我的眼前,我就会把她从这个阳台上推下去,让她摔死掉。

就是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中,才导致她也从未感受过一丝一毫的父母之爱,她又如何懂得爱别人,这也注定了她绝对做不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庭。

之后,学了新式的她母亲回国,她对张爱玲说:我只有一笔钱,你看你是拿这笔钱去上学还是做几件好看的衣服嫁人,张无疑选择了前者。所以,在母亲这里她也从未讨过几分爱怜。没人爱她,她也只好自己爱自己,爱钱,因为钱是爱之外唯一能够给她保障的东西。她才会在人才济济的现代文坛大声喊出那句:出名要趁早,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

简单的回顾张的身世,就是为了便于理解《金锁记》,因为《金锁记》不仅仅是张为了抨击什么封建礼教,而是活生生的发生在那个年代,也活生生发生在今天。曹七巧可能有每一个父母的影子,而你不自知而已。

金锁记:那是白月光下的一个苍凉手势

为何张说:故事完不了?

不论是张爱玲、严歌苓,还是李碧华、亦舒……

她们哪里是在写女人,她们明明是在写“爱”

男女之爱,男男之爱,畸形的爱,没有理智的爱,疯狂的爱……

这些女人看似一个个精明又很爱钱,不过都是求爱不得的表现,

退而求其次的人,才选钱不选爱。

再回到故事的开头,那是张爱玲的故事,很多人为张抱不平,说她这样的“传奇”为何会爱上了大汉奸,太多人表示不理解。

可是,等你读完她所有的故事中的“女人”,你就会明白,她对爱是如此的强烈,

纵然,当他对她说,对全世界昭告

“我选小周,不选你”时

张还是能写下:哭是没有眼泪的、我的爱着实是萎靡了、我见到他后是低到了尘埃里的一朵花,却满生欢喜。

因为在张看来她这种凉薄爱情观的人,本注定了一生孤独

却还是在这世界遇到了他

所以,她如何能不心生欢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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