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1 被逼成“富人”

原文@流沙 載於中讀App

我還是覺得十多年前,住著小套的住房,怡然而自得,每天騎著那輛自行車,頭頂是暖暖的太陽,慢悠悠地行著,那樣真的很快樂。

被逼成“富人”

我的一顆牙出了問題,牙醫的建議是:根管治療、打樁、做烤瓷牙。在問到烤瓷牙價格時,牙醫放下了筆,問:“你在哪個單位工作?”我如實以答。牙醫又問我:“收入還好吧?”我又如實以答。

牙醫聽完,“發表”了講話。她說,看來你是一個經常與人打交道的人,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錢,你應該做一顆鉻金鍍邊的烤瓷牙,這種牙特別真實,和真牙一模一樣。我坐在牙醫對面,聽了雲裡霧裡。但牙醫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如果我的口腔裡不裝上這種名叫鉻金烤瓷牙,那麼就與我的身份不匹配了。

拿著一張價值三千元的報價單從牙科診所出來,開著車回家,我差一點兒迷醉。看哪,我在別人眼中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有錢的人 ,我還開著有四個輪子的車,行走在紙醉金迷的城市裡。

可我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錢的人嗎?我只是一個打工者,在生存的問題上,與民工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雖然有時候我會在許多場合說出許多漂亮的詞彙,還寫過幾篇“城裡人要關愛外來務工者”的文章。

但許多人不那麼認為,而且還有許多人絕對不允許你做窮人,你的背後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你走,押著你走,你不走不行。我就這麼猶猶豫豫,莫名其妙地成了“富人”,這叫“被富人”。

舉例說明吧。幾年前我從工廠裡出來,換了一家單位。每天騎著一輛破自行車上下班,它與我有極其深厚的感情,是讀高一時我姐花掉全部積蓄買給我的,價值二百元,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二百元,是個天文數字,幾乎相當於現在的富裕家庭裡購了一輛私家車,這車與我朝夕相處十多年。就是這輛極具紀念意義的車,卻因為一次偶然事件讓我決定換掉它。說來簡單,在街頭遇上原工廠裡的領導,他看著我仍舊衣冠不整的樣子,還是騎著那輛破自行車,就十分關切地問:“如果那邊工資低,我看你還是回來吧。”這話在我腦裡徘徊了多天,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我一狠心,去買了一輛電瓶車。

我在城裡買商品房也是偶然。前幾年,我那些學友朋友一次次邀請我參觀他們的新居,每一次參觀,我都自慚形穢,這麼大的房子,這麼漂亮的裝修,我根本沒有能力做到。但他們哪管你的感受,說你怎麼不買房啊,咱們圈子裡的那些人,只有你沒買房了,似乎我再不買新房,就融不進這個圈子了。於是我又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我一狠心,按揭加舉債,去買了一套商品房。

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被人“逼”成了在城裡擁有兩套房的“富人”。

現在輪到車的問題了。原先有輛價值兩萬多元的舊普桑,圈子裡的人都建議我換車,至少得換個本田、豐田什麼的,說開普桑太掉價了。

於是,我努力做一個開著私家車上班的“富人”。而且還在想著是不是把積蓄拿一點兒出來,買輛很有面子的車。

我本來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很少會被別人所左右,但回過頭去一看,太可笑了,也太可怕了。這個世界上的流行的“價值觀”,像鏽斑一樣,腐蝕著你,即使你是一根堅硬的鋼管,也經不住這種全方面的腐蝕,幾年之後,你也會被腐蝕得千瘡百孔。因為,你心中總是存在著一點點的虛榮心,一點點的爭強鬥勝心,它就像一個海妖,誘惑你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一個又一個讓你不可思議的地方。

做一個“富人”很快樂嗎?我實在說不上來。我發現自己現在開上新車了,住上大套住房了,但這與快樂沒有聯繫。我還是覺得十多年前,住著小套的住房,怡然而自得,每天騎著那輛自行車,頭頂是暖暖的太陽,慢悠悠地行著,那樣真的很快樂。

(培培摘自《潮州日報》刊登於《意林》201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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