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 小說:得知皇上偷偷的去御駕親征,孫太后(湯唯飾)心都涼了半截

小說:得知皇上偷偷的去御駕親征,孫太后(湯唯飾)心都涼了半截

第五十四章 悽風愁煞人

錢皇后姍姍步入室內,她面上含笑,衝著孫太后盈盈一拜,口稱:“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

原本該是一個萬福之禮,一來孫太后從未計較過,二來更多的時候還未等她彎下腰孫太后已經讓她免禮了,所以錢皇后只是含笑頷首,微微欠了欠身子。

可是這一次,孫太后卻沒有說“免禮”。她目光炯炯地緊盯著錢皇后,只見她今日穿得甚是輕便,沒有穿那些描金畫鳳的大紅禮服,只是內著一件大紅蹙金抹胸,下配白色曳地長裙,加了件綠色寬幅裙綬,外罩嫩黃色的軟紗披風,這身打扮看起來要多俏就有多俏,與往日端莊華貴的裝扮比起來更多了幾分嬌媚,然而在孫太后眼中卻是如此地刺眼。

孫太后遲遲沒有叫起,也沒有讓錢皇后免禮的意思。

錢皇后稍稍一怔,面色微紅,立即重新鄭重行禮。

孫太后受了她的禮,這才讓她在炕下的紫檀藤心椅上坐下了,錢皇后凝望著孫太后,再三斟酌了措辭方才問道:“不知母后今日召兒臣來是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孫太后目光一凜,柳眉深鎖,“皇上出征這樣天大的事情,為何要瞞著哀家?”

此語一出,錢皇后彷彿長長鬆了口氣,心想原來是為了此事,她笑了笑,輕聲慢語道:“是皇上說先不告訴母后,等得勝歸朝再將喜訊呈報給母后!”

“得勝歸朝?”孫太后聽了神色更是陰沉,“如何能得勝歸朝?”

“母后?”錢皇后怔了怔,“皇上親率五十萬大軍圍剿瓦剌區區兩三萬兵馬,怎麼能不勝?再說了,這次朝廷自公侯以下勳戚眾臣均隨駕前往,更有永順伯薛綬、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兵部尚書鄺埜等久經沙場的老將助陣,自然是能馬到功成、旗開得勝呀!皇上說了,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定然會班師回朝的!”

“你知道什麼?”孫太后一向溫和淡泊的神色突然變了,“簡直是胡鬧!”

“母后!”這該是錢皇后自入宮以來第一次看到孫太后如此疾言厲色地對自己講話,她立即慌了神,更加口不擇言道:“母后為何動怒?永樂朝時,成祖爺五次北征;宣德朝,父皇更是兩次北狩、一次東征,皆是橫刀立馬所向無敵,皇上自然也會……”

“糊塗!”孫太后搖了搖頭,目光中盡是懊惱與不滿,“成祖爺是馬上得天下,你父皇從小跟在成祖爺身邊,十二歲起就隨成祖爺遠征漠北,他以幼衝之年即上陣殺敵,又得楊榮等賢將盡心教導用兵之術,深謀遠慮,可說是得了成祖爺的真傳。即使如此,你父皇在東征與北狩前還是殫精竭慮,每每都要與內閣元老、諸大學士和文臣武將細細籌劃好些日子才能起兵。而祁鎮,他懂什麼?”

孫太后長嘆一聲,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更是憂心忡忡,“再說了,這北征也要看看節氣,不論是成祖還是你父皇,都是選在春秋兩季,氣候乾燥又不冷不熱的,哪有人在盛夏時節出征的?如今又偏偏趕上雨季,這五十萬大軍非但不會佔據優勢,反而成了累贅,若是瓦剌派輕騎偷襲,這情況可說是兇險之極!”

孫太后的話在錢皇后聽來是似懂非懂如墜雲端,她真的有些糊塗了。因為皇上在臨行前曾對她說過,這次親征一定會得勝的,可是為什麼在孫太后口中卻是如此地兇險呢?

錢皇后心頭一震,一時間心思百轉,太后此時召自己前來問話難道是要怪罪?想到此,她立時慌了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跪在孫太后面前脫口說道:“母后!皇上出征之事兒臣知情,可……可這不是兒臣慫恿的,兒臣謹記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多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哦?”孫太后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神態,她緊緊逼視著錢皇后的眼睛,“聽你話裡的意思,是有人攛掇皇上?”

“是王振!”錢皇后聽出孫太后話語中的分量,她的心抑制不住突突地狂跳起來。早就聽說孫太后為人機敏擅斷,她也明白自己能當這個皇后是太皇太后做主選定的,孫太后本不喜歡,所以她更怕被孫太后尋了短處,於是立即坦白道:“這都是王振攛掇的皇上,他說這次是建功立業最好的機會。皇上少年登基,若不做出一兩件驚天之盛舉,怕天下百姓和臣子們未必會心悅誠服。此番出征若能一舉平定瓦剌戰事,皇上定會龍威大振,也定然會令萬民稱頌的!”

萬民稱頌?孫太后唇邊湧起一絲苦澀,說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哀,她彷彿倦了,將手搭在雪青色的扶手上,衝著地上跪著的錢皇后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錢皇后從太后的語氣中聽出了冷淡與疏遠,她心中不免有些怨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行了禮退了出來。

“太后!”幾乎是與錢皇后前後腳,阮浪從外面風塵僕僕匆匆入內回稟。

“怎麼樣,見到國舅了?”孫太后立即問道。

“是。”阮浪將打聽來的消息仔仔細細地敘說一番。

孫太后面色愈發陰沉,突然一隻手狠狠地拍在桌上,那白玉鑲金的茶碗“砰”地在桌上震動起來,淡黃色的茶水瞬時溢了出來,而孫太后腕上的翡翠鐲子也因為撞在桌面上“啪”的一聲裂成了幾段。

“太后!”殿內殿外侍立在側的宮女太監全都嚇得變了神色,立即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而孫太后卻彷彿渾然不覺,誰也參不透她此時在想些什麼。彷彿過了半盞茶的光景,她才再次開口道:“你說那王振,是自閹入宮的?”孫太后突然問了一個與眼下之事毫無干係的話題。

阮浪怔了怔,立即點了點頭,“王振原是山西蔚州人,早年也是進士出身,做過官,後因故被貶,仕途無望後遂自閹入東官侍奉太子講讀。”

孫太后面上陰晴不定,“怎麼會是他?為什麼會是他?”

阮浪不知道孫太后話裡的意思,只得開口寬慰:“王振在東宮時謙恭自守,常以聖賢之道教導、約束太子,頗得先皇與楊榮、楊溥等大人的賞識,他一心護主,應該是可靠的。”

孫太后彷彿想起了什麼,“記得祁鎮小時候有一次從御書房裡逃出來與小宦官們偷偷玩蹴鞠,被王振碰到,他似乎當下勸阻制止,當時還被祁鎮踢傷了腿,可有此事?”

“太后好記性!”阮浪連忙點頭,“翌日一早,王振還當著大臣們的面提及此事,併入內稟告了太皇太后,因此得到了太皇太后的褒獎,也讓文武百官讚歎他一心為公,不畏龍威。”

“一心為公?”孫太后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正如一個男人一般負手而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在屋中來回踱步之後,她突然停了下來,緊盯著阮浪問道:“阮浪,皇上身邊還有你信得過的人嗎?”

“有!”阮浪一怔,隨即鄭而重之地點了點頭。

“貞兒,研墨!”孫太后徑直走到東次間書案前,萬貞兒立即上前展開上等的貢紙,又研好墨汁。

選了一支常用的細杆小狼毫,孫太后匆匆揮筆而就,稍後便將寫好的書信放入信筒之中,又命湘汀拿出一塊玉佩一併遞給阮浪。

“太后,這是當年先皇送給您的鳳佩,為何?”阮浪心中十分清楚,這鳳佩大有來歷。那還是宣德三年立後大典時,宣宗朱瞻基命人特意打造的一對龍鳳佩,如今龍佩已隨朱瞻基長眠於地下,唯有這鳳佩一真被孫太后珍藏著從不示人,今兒怎麼會突然交到自己手上了?他滿目疑惑,屈膝跪地。

孫太后知他所想,這才細細說道:“你派得力之人將此封信函送到皇上手裡,執此玉佩如見本宮,你的人就以本宮懿旨將王振就地正法。”

“太后!”阮浪跟在孫太后身邊也有二十多年了,昔日一同入宮的生死兄弟王謹、範弘、金英都先後離開,分調各處,只有他一直記得宣宗的囑託,所以他沒有走,他會一直守護在孫太后身邊。他一直以為他是瞭解她的,可是今天,他覺得她很陌生。

“皇上看到書信後會立即班師回朝。還有,你馬上派錦衣衛將王振在宮內宮外的黨羽悉數拿下。辦妥之後,速宣于謙、孫繼宗入宮晉見!”孫太后面上的神色讓人莫敢不從,阮浪雖然心中存著諸多疑問,卻二話不說立即下去照辦。

孫太后卻如同被抽乾了氣力,一下子跌坐在椅中,身子軟綿綿的,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閉上眼睛,她再一次細想著,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為什麼要殺王振?這還是她自執掌權柄以來要殺死的第一個人,會不會有錯?一個不得志的文人,不過是為了做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也許他只是無心之過?

不會!她很快否定了自己,不能以婦人之仁去看待軍國大事。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王振,分析祁鎮此次貿然出征前前後後的過程和細節……

如果說一切只像外界所說的那樣,王振慫恿皇上親征不過是為了貪享彌天之功,那他只是愚蠢,罪不至死。會是這麼簡單嗎?瓦剌為何要突然入侵中原?

永樂十八年,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實際上就是擺出了天子守關的決心和魄力,以期進一步震懾和壓制漠北蠢蠢欲動的殘元三部勢力。永樂朝二十年間,成祖朱棣先後五次親征,使得漠北殘元勢力遭受到了嚴重削弱。此後,他們一直沒有大規模的入侵和戰事。

到了仁宣兩朝,宣德皇帝朱瞻基認為北方遊牧之所以經常犯境入侵,是因為他們自身經濟落後,手工業不發達,日用品缺乏。所以,他一改成祖朱棣時代對蒙古以攻代守、主動出擊的策略,轉變為鎮守九邊、互市往來的“以守為攻”的方針。這樣,北方部落可以通過與中原進行貿易來獲得他們所需的生活用品。自此,戰事幾乎絕跡。

此次禍事又是因何而起呢?孫太后從案上拿起阮浪剛剛報上來的一撂奏摺細細查看起來,當最後一本奏摺被她緊緊合上的時候,一切皆澄明於胸了。

北方部落與中原的貿易,除了馬市,就是一年一次的朝貢了。馬市貿易雖然簡便,在邊境上可以用駝馬、毛皮換取明朝的瓷器、布帛等日用品;但朝廷明令,嚴格禁止銅、鐵和兵器的交易。也就是說,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在馬市上被換到。

而易貨的最高形式便是“朝貢”,就是漠北韃靼、瓦剌、兀良哈三部每年都向大明朝廷入貢駝馬獸皮,朝廷進行估價給值,另外再給以大量賞賜。

近年來,瓦剌派入京城進貢的使團虛報人數、冒領賞賜,此事幾乎已成為定例。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的王振主管此事,以往從不嚴查,直接照使團呈上來的虛報人數賞賜。可是今年瓦剌派貢使三千人入京,王振卻突然心血來潮,一反常態地較起真來,不僅嚴格清點實際來人,核定賞賜,而且還大大壓低了貢馬的價格。正是如此,才激怒了瓦剌的丞相也先,瓦剌遂以明朝失信為藉口挑釁,公開與大明朝廷反目,大舉攻掠內地。

王振前期對瓦剌朝貢虛報之事不聞不問,而此次卻突然嚴加盤查並公然羞辱貢使激怒也先,又在也先出兵後立即慫恿天子出征,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奏請皇上命公侯以下勳戚眾臣均隨駕前往。如今只有寥寥數位年輕官員留守京城,可以說大明此次是傾巢而出了。

這裡面暗含的玄機,越想就越令人感覺毛骨悚然,孫太后此時才明白什麼叫“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自閹入宮?”孫太后苦笑道,“飽讀聖賢書,進士門第儒士出身,官場九年上下鑽營,這樣的人,會是什麼樣的誘惑才能讓你有如此大的決心自閹入宮為奴?難道就是為了要毀了大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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