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项电竞赛事停滞对行业的冲击让电竞人忐忑不安。2月26日举行的上海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官方发布一颗“定心丸”：上海打造“全球电竞之都”的步伐没有放缓，将全力办好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S10等重大赛事。
从远离主流的“新生儿”到世界聚焦的“弄潮儿”，电子竞技用了不到20年的时间。
在体育领域，电竞可谓是发展最为迅猛的项目之一。去年出版的《电竞产业分析报告》显示，中国的电竞营收在全球市场占比18%，中国的电竞观众人数占全球总量的33%。天时地利人和，中国已成为世界电竞产业增长的最大引擎，而上海正为此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沪上目前集中了全国80%以上的电竞企业、俱乐部、战队和直播平台，超过40%的重大电竞赛事在申城举办。继去年DOTA2国际邀请赛（TI9）选择上海作为赛事登陆中国的首选地后，S10又将在上海掀起一股电竞旋风。
不可否认的是，电竞产业仍存在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网瘾少年”“不利健康”“烧钱机器”等争议依然无法消除。疫情过后，电竞人对未来有哪些期盼？近日，记者探营多家电竞战队，通过他们的亲身讲述，解码“电竞时代”。
从线下到线上
电竞人并非无计可施
新冠肺炎疫情让快速发展的电竞产业按下“暂停键”。
目前，各大职业赛事（英雄联盟、王者荣耀、绝地求生等），纷纷宣布延期举行。超竞集团CEO吴历华认为，如果赛事长期停滞，整个行业将会面临商业违约、收入锐减、队员流失、俱乐部经营困难等问题，而赛事品牌也将不可避免地下滑贬值，直接影响到行业的发展，以及相关企业的存亡。
与此同时，他也认为，相比传统体育项目的“无计可施”，电竞的特性使行业衍生出了新的可能。根据定义，电子竞技是利用电子设备作为运动器械进行的、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对抗运动，“人机互动、占用空间小、无身体接触、网络连接、异地协同、云端观赛……这些‘新体育’的特性，使得电子竞技的赛事能在当前形势下，有机会经过快速调整之后，由线下迁移至线上举行”。
相比其他产业，电竞行业早就“复工”，或者说，“从未停工”——通过云端，“云训练”每天都可以开展。
EDG俱乐部基地在2月12日便已迎来首批返程队员。在队医和工作人员的协助下，队员完成了体温测量，外套、手机、行李箱专门消毒，口罩统一处理，换上新鞋进入基地。记者了解到，包括EDG在内，目前部分电竞俱乐部已开始组织队员结束隔离后的常规化训练；对于部分身处重点地区的队员，则通过网络远程连接，确保赛季准备的进度和质量。
电竞赛事主办方也积极做出赛事从线下到线上的调整：英雄联盟职业联赛（LPL）春季赛已定于3月9日正式恢复，比赛将采取线上模式，保障选手和工作人员的健康。
相比线下，线上训练和比赛肯定有缺憾。对于线上而言，选手远程连接较难约束，“有妈妈叫吃饭的，有陪孩子玩的，指挥完全没人听。”而且，“线上赛”模式的公平性保障，以及赛事方与赞助商的合作权益等问题，仍需通过不断调整去解决。
还有一个数据让电竞人欣喜。疫情期间，电竞游戏的用户数量均出现了规模不等的增长，王者荣耀更是打破了产品的历史纪录。这说明，尽管没有线下赛事，但电竞对年轻人仍有吸引力；而且这次有大量新用户群体在涌入，这为今后相关电竞项目赛事的开展提供了潜在的观众资源。
政府的助力也已展开。上海出台一系列扶持电竞产业政策，鼓励线上比赛，并在今年文创资金扶持中，对受疫情影响严重的电竞企业给予优先资助；加快电竞、游戏相关网络出版内容产品的行政审批速度；全力办好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S10等重大赛事，并部署新一轮国际头部赛事落地上海。
业内对中国电竞产业的未来依然看好，近日，海外互联网调研机构Newzoo发布《2020全球电竞市场报告》，预测中国将在2020年继续领跑全球电竞市场，预计收入将达到3.85亿美元，观众将达到1.63亿。
每一项体育运动都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和社会变革的产物，电竞也不例外，它是信息时代的产物。疫情过后，如今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自救”手段和经验，或许也能对电竞的产业模式创新带来帮助，向“新电竞”的目标迈进。
从“黑网吧”到“拿金牌”
为国争光的机会或更多
在业内人士看来，此次疫情对尚未成熟的中国电竞行业而言，是一个短暂窗口期。各方应该去回顾、调整并积极迎接即将到来的“下半场”，实现发展模式从简单粗暴向精细化的转变。
中国电竞人走过的路，是一条披荆斩棘、不断成熟、不断发展的路。
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国电竞迎来了快速增长期。2012年，大学毕业的阿布放弃了攻读研究生的机会，选择加入老牌电竞俱乐部WE战队，担任教练一职。
近年来，国内电竞行业的规范化程度不断提升。在俱乐部层面，以EDG为例，总经理潘逸斌表示，俱乐部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摸索出了赛训、运营两条主线同时运作的经营模式。
赛训体系中，最高负责人是赛训总经理。下面各个游戏分部会有一个分部经理，分部核心成员除了选手以外，还会配备教练以及分析师，主要配合队员选手的赛事训练，也会配备一名领队去安排处理队伍的日常事宜。此外，专门聘请的健康管理师，可有效保障选手的健康，延长选手的职业寿命。
运营条线则分为品牌宣传、视频制作以及商务合作三个核心部门，主要目标就是通过品牌化运作及市场营销，使俱乐部盈利。
“但在当时，一个战队只有队员、教练、领队三种角色。领队负责队员的日常生活，而教练要承担赛事准备的所有工作。”阿布回忆，那时队员们都挤在一栋居民楼里训练生活，如同“黑网吧”，比赛前就套个T桖衫乘公共交通赶赴赛场。
那一年的冬天，阿布带领队伍在美国为中国拿下首个英雄联盟世界冠军。“我英语还不错，从对接到比赛，一个人带着五名队员过了将近一周。经费极为有限，每顿饭都在熊猫快餐店里解决。拿个冠军，真不容易。”他说。
2013年，英雄联盟职业化，LPL成立。这年年底，阿布带着明星选手明凯加盟新生的EDG俱乐部，并担任教练。那时，转会案例不多，程序也不像现在规范，他们背负了“叛徒”的骂名开始了EDG的第一个赛季。“我一定要扬眉吐气，只有拿到好成绩，才能洗脱骂名。几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就要承受这种考验。”阿布说，2014年春季赛，EDG最终夺冠，他第一次哭得如此畅快。
在那段时间，韩国俱乐部在国际赛场威风八面，韩国外援也顺势涌入中国俱乐部，EDG也不例外。当时，EDG增加了翻译的配置，赛场语音里，队员们中文、韩文、英文混合使用。作为外援政策的受益者之一，EDG收获了LPL五冠王，却也提前未雨绸缪，开设青训训练营，为国产选手扩展生存空间。
在电竞领域，成绩为王，网友的评价可能迅速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随着EDG在全球总决赛一次次折戟沉沙，不理想的外战成绩让他们在网络上陷入苦海。“我们不允许队员怼网友，对谩骂、嘲讽只能默默承受，继续努力训练。”阿布说。
到了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第一次将电竞作为表演项目加入，阿布成为了英雄联盟国家队的总教练。
赛前准备遇到了巨大的困境：生活上，当时队员的生活环境早就不是“黑网吧”，在外比赛都是住豪华酒店，突然让他们进入体工大队集训，全方位的不适应；训练上，队员来自不同的俱乐部，彼此不熟悉，战术执行很差，“国家队和俱乐部打训练赛，几乎没赢过，越打问题越多，埋怨越多。绝大部分人都说，金牌没希望了。”无奈之下，阿布只得让训练暂时中止。
“我们在比赛前的最后时刻才接到出征通知。我明白，既然出征，就只有拿金牌一条路。一旦输了……”阿布说，冷静了一段时间，国家队队员们面对胸前的国旗也有了更深的感悟。
阿布的压力很大，胃疼得站不直腰，脸色发青。
一切重新起航。中国队在决赛中，力克赛前大热门韩国队。6名队员身披五星红旗登上最高领奖台，台下的阿布此时最大的感受是，“胃不疼了”。作为中国电竞的“元老”，他明白，这枚金牌对行业意味着什么，“今后或许将有越来越多的电竞人，身披国家队战袍，为国效力。”
十几年来，中国电竞人从之前“黑网吧”时代的拮据、面对国外战队屡战屡败的黯然、部分观众的捧杀和嘲讽中一路走来，最终凤凰涅槃，取得雅加达亚运会电子竞技项目的金牌，并蝉联最近两届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冠军。
“一掷千金”到可持续发展
行业亟需补短板
在吴历华看来，此次疫情对电竞产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挑战。但从另一个角度讲，现在摆在行业面前的，也是一个发挥电子竞技产业优势、让整个产业进一步蜕变的历史节点。
他鼓励中国电竞人，“应当怀着引领全球的情怀和决心，带着战胜疫情的勇气放手一搏”。
在采访中，记者也梳理出三个亟待补强的短板。
“舞台下，也许更能看清前方的道路。”今年年初，明凯教练在LPL上演的“处女秀”，引发了各界的关注。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就和他沟通，希望他从台前走到幕后——即使退役，也不要离开这个行业。要知道，很多现役的知名年轻选手都是受明凯的影响才进入职业赛场。而他也表达了在退役后帮助更多年轻人的意愿。”阿布说，“大陆的好教练太少了。目前，电竞人才，特别是顶级选手的‘流失’很严重。电竞太苦，他们退役后往往选择直接去做主播，不愿意留在行业内当教练。”
潘逸斌则希望，电竞顶级选手能像足球明星齐达内那样，退役后也可以做个好教练。“他们做教练有着天然的优势，没人敢不服他们。”
第二个短板，就是解决城市化运营的瓶颈。2017年LPL推行主客场制，将高度集中的俱乐部分批次落地全国各大城市，但这一举措的效果仍在观察之中。
“提起申花，你就能想到上海；那提起某家电竞战队，你会把它和所在的城市连在一起吗？”潘逸斌表示，电竞俱乐部还需要多从文化情感上下功夫。
吴历华则认为，电竞城市化过程中，政策红利不可能持久，如果只是靠政府或代发的补贴作为主场的商业模式，那是不可持续的。
这又牵扯到第三个短板：由于尚无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俱乐部较难盈利。
电竞俱乐部在最初发展之时，往往采用的是“烧钱”模式。幕后老板一掷千金购买顶级队员，以求获得好成绩，但俱乐部变现难问题从未得到过根本解决。
EDG已率先做出尝试，如今，俱乐部所在的上海灵石路被圈内戏称为“宇宙电竞中心”，在这里可以找到电竞产业链上下所有资源：从上游厂商到中游赛事、制作公司以及下游的俱乐部、直播平台，都在这里扎根。
前年，EDG战队实现了盈利，并在商业赞助、内容售卖、周边产品和联盟商业化分成等多个方向上实现收入多元化，但他们仍不满足于此。
“灵石路面对的是企业，我们还需要面向广大用户。”潘逸斌表示，上海国际新文创电竞中心项目将于闵行南虹桥区域落地，除了专业场馆，项目还包括电竞周边的电竞文化博物馆、电竞主题精品酒店、电竞新科技展示等文化体验区域，“有比赛时，场馆可以带流量；无比赛时，周边商业照常运营，商业赚回来的利润还可以反哺电竞场馆的运营。这就形成了一个能够自己造血的电竞综合体。”
潘逸斌说：“在打造全球电竞之都的上海，我们将努力树立全国乃至世界电竞线下物理空间的标杆。”
位于灵石路的EDG俱乐部基地。
期盼观众的呐喊，早日回归赛场。
阿布在上海交大电子竞技公开课上作报告。
队员回到基地后接受体温检测。
已有多批次队员返回基地。
结束隔离后，EDG俱乐部队员均佩戴口罩参加训练，为即将开始的线上赛做准备。均EDG俱乐部供图
◆队医提前配置好中药，让队员定时服用。
◆防护依然是训练过程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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