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落花
作者 | 薇語清瀾
四月的清明，在仲春與暮春之交，最適合踏青。行走在繁花似錦的春色裡，風兒輕輕，鳥聲呢喃，陽光褪下冬日清冷的光芒，播撒下溫婉的暖意。城市的街道被春花妝扮的如同花園般俏麗。梨花的白、桃花的粉、杏花的素雅、櫻花的嬌媚、玉蘭的多姿······滿眼的生機盎然，滿眼的花團錦簇，心情就那般的跟隨著滿園的春色，一路欣喜著。
只是，當花開到紛繁，就會瞬間飄落下紛亂的花瓣雨。張望著滿目的花瓣，天空中飄落下來的殘香花影，都帶著淡淡的哀傷。仰望著飄飛的花瓣雨，不忍踩踏那滿地薄如蟬翼的花瓣身姿，心間，便有了一個柔弱的倩影：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閉上眼睛，想象著桃花盛開，四月的春風輕柔的吹拂而來，卻不經意間打落了紛繁的桃花，迷離的金輝間，花瓣帶著香氣徐徐飄揚著，灑落在一汪盛滿愁緒的眼眸間。
當黛玉將冰清玉潔的淚水灑落到滿地的桃花瓣上時，當寶玉陪伴著染滿愁緒的佳人，一同撿拾起殘亂的花瓣，包裹進絹帕，葬入土中，一個花冢就呈現在盎然的春色裡。原來，春天，不僅僅是用來讚歎生命的復甦和成長，也會有纖細柔軟的心扉來感嘆生命的易逝，時光的匆匆。黛玉葬花，成為千百年來傳世的佳話。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多少人面對著春天，內心有著葬花的情結。曹寅的《楝亭詩鈔》中也有“百年孤冢葬桃花”的詩句，引發了無限的哀思。清明時節，我置身於一樹的落花瓣間，空氣中輕揚著幽幽的花香，心間盛滿感傷：一杯淨土掩風流，孤標傲世懈誰隱，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歷史上有多少俏立的佳人，都如同春花一般的綻放絢爛，卻總被人生無情的風雨打落滿地，只落得一地的悽苦悲傷。“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寶黛的愛情，在一場漫天的盛世繁華間凋落飄零，只落得白茫茫世界真乾淨。傾國傾城貌的崔鶯鶯，面對多愁多病的張生，為了愛情的春天，怒放了青春年華，最終卻如同一場落花雨般飄落成滿地的悲慼。當張愛玲和胡蘭成相識、相知、相戀，張愛玲：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可是，最終愛情卻依舊拋開張愛玲而去，並沒有隨著時間變成永恆的塑膠花。原來，真正的花，是有花期的，是一定會融入那場落紅滿地，碾落入泥的哀愁裡。三毛愛上荷西，成就了三毛的灑脫和熾熱才情。沙哈拉沙漠陪伴著輕靈奇秀的芳心，書寫下多少意蘊悠長，灑脫隨性的文字，浪漫的愛情，卻沒能敵得過生命的逝去，落花般的愛情，成為此刻清明時節淡淡的哀傷。回想起古往今來的佳人，追隨著似水的情懷，幸好，還有文字存留下來，帶著歷史的韻味，悄然的述說著哀怨與深情。
面對著滿地的殘花敗絮，與此刻的踏青心情實在太格格不入，大煞風景。可是，清明的時節，伴著細細潤潤的雨絲，誰的內心沒有一絲感傷和思念呢？滿目的春色，引發自己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年華，那些散發著青澀味道的青春，那些敢愛敢恨的情懷，早已隨著時光流走進記憶間。
手撫過花瓣的柔軟，我想起了讀過的一本書中，描寫了一位愛極了詩的女子，她的不切實際，她的浪漫情懷，總是與世俗格格不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於是，人們總是帶著不解的眼光看著她，不明白她蒼白膽怯的面容上為何帶著無限的感傷；不明白她的眼眸間為何盛滿春花秋月的敏感情愫；不明白她為何會為一朵花去哭泣，去寫出傾長的詩句；不明白她為何會在髮髻上插上一朵時令的小花；不明白她總是對著落花吟出酸溜溜的詞語，並抄寫在潔淨的手絹上。
是呀！多少不明白，讓一位愛極了詩詞的女子被塵世埋進了世俗的泥土間。這樣的女子彷彿不能存留在大眾的心態裡。就像面對著一樹的落花，也不能告訴他人，我在為著年年月月重複了又重複的一種常態而落淚，而無助哀悼。
清明，思落花。伴著花香的細細的雨絲，擾亂了我的夢境，夢裡，我捧起殘落的花瓣，包裹進繡著鴛鴦戲水的絲絹花帕，置於泥土之下，埋藏的，究竟是殘香依存的花瓣，還是那再也找尋不回來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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