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8 糖葫蘆(民間故事)

糖葫蘆是老北京傳承的美食,經歷多年,仍然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回憶。民國時期,在豫南的一個小鎮上,人們注意到一個年輕的女子,約有20出頭,守在豫南這個鎮上的一個角落裡,她白天從不開張,只在晚上賣糖葫蘆。人們很疑惑這樣的年輕女子,為何不嫁人,又為何偏在夜裡出門擺攤,人們也就不願意去買她的糖葫蘆,可是即使生意慘淡,這姑娘仍然堅持夜間出現,一時間成了鎮上人們議論紛紛的對象。

有人說,這女子原本是北京一大戶人家的女兒,因不服從管教,離家出走,可這姑娘有一手絕活,那便是做糖葫蘆,流落這個小鎮,也是顛沛流離。後來因為動亂,這女子也便消失了,有人說她回北京老家了,也有人說她死了,時間長了,沒人再記得她,只有一些跟她熟識的街坊鄰居,偶爾提起倒還有些印象。

滄海桑田,這世界總在不斷變化,曾經的豫南小鎮,如今也成了高樓大廈的海洋,鎮子還是那個鎮子,不過已經是物是人非,信息化時代漸漸把發展和傳統相隔開來,糖葫蘆的生存地位不斷下降,如果你夜裡下班回來,見到有燈光隱隱約約,走進一看原來是糖葫蘆,那麼我奉勸你不要錯過,因為糖葫蘆有時候不是糖葫蘆,就像你現在可能不是你自己。

23歲的葉子潔,被公司炒了魷魚,她畢業一年,換了五份工作,每每不盡人意。一般她這種年紀的女孩,生活或工作遇到什麼瓶頸,最想念的便是自己的媽媽,也會把苦水倒給自己的媽媽聽。可她不,她從不給她媽主動打電話,甚至她和她媽媽的通話時間也嚴格控制在兩分鐘之內。

葉子潔拉著行李箱,沮喪的走在這小鎮上,這次回來她沒跟家裡說,因為工作丟了,自己也沒什麼積蓄,這不是衣錦還鄉,她覺得丟臉,而且她最害怕的,便是她母親見她這狼狽的樣子,又會是一陣的冷嘲熱諷加嘮叨,葉子潔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她是在她媽媽的嘮叨聲中長大的,也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媽媽比所有的媽媽都嘮叨。

這天氣陰沉沉的,也彷彿映襯著她此刻的心情,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在離自己家門口不足一百米的位置徘徊著,這天色並不刻意為她的猶豫停留,不一會兒,昏暗的路燈便亮了起來,這天越發冷了,葉子潔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打了個冷戰,不知什麼時候,她身邊多了一盞燈光,她仔細一瞧,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目光堅毅的女孩兒,正仔細的收拾著她的糖葫蘆攤。

“糖葫蘆啊……”葉子潔沉思片刻。“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吃糖葫蘆,那個時候無憂無慮,卻還整天想著快快長大,長大有什麼好,長大了全是煩惱……”

那姑娘不知道有沒有聽見葉子潔的抱怨,只看見她嫻熟的把第一根做好的糖葫蘆擺在攤上,葉子潔輕輕走了過去,點了點那根糖葫蘆,意思問糖葫蘆怎麼賣。

那姑娘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這根糖葫蘆是不賣的,你如果想吃,我可以送給你!”

姑娘的一番話讓葉子潔疑惑不已,哪有開張不做生意白送人的,這不明擺著虧本買賣嗎,而且這麼做也會讓別人覺得你這糖葫蘆有問題吧。

葉子潔撇了撇嘴,轉身便離開了,可葉子潔仍然不願回家,就一直蹲在她行李箱旁,靜靜地發呆,隨著時間的流逝,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可只有這糖葫蘆攤還有這位姑娘一直停留在她身邊,葉子潔好想和這個姑娘說說話,因為她想,我們年齡相仿,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吧!

想到這裡,那姑娘竟先開口了:“妹妹,就當你吃下這個糖葫蘆,我們做個朋友吧!”

葉子潔在孤獨中最不能聽見朋友這兩個字,一時間覺得很溫暖,她看著姑娘天真無邪的笑容,頓時警惕全無,接了那根糖葫蘆,坐在那姑娘的攤前。

“先別吃!”那姑娘在葉子潔剛想咬下去的第一口制止了她,轉身拿來一把剪刀,咔嚓一刀,將糖葫蘆剪的只剩三個。

這糖葫蘆本來就不多,一根上頂多也就七八個,這一下給剪了這麼多,只給自己三個,葉子潔心裡在想,這姑娘也定不是真心想請她吃,葉子潔想都沒想,直接咬下去第一口,這糖葫蘆入口甘甜清爽,嚼下去卻苦澀難當,葉子潔想吐卻沒好意思吐,心想怪不得沒人買你的糖葫蘆,你這糖葫蘆還不如叫藥葫蘆,真是難以下嚥。

葉子潔是閉著眼睛吞下去的,等她睜開眼睛,那姑娘已經推著攤子往前走了,葉子潔想都沒想,拉著行李就跟著她,走了兩步才發現,這地方根本就不是剛剛那個地方,卻又有說不上來的熟悉,彷彿街道更舊一些,馬路更窄一些,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的感覺!

那姑娘推著攤子往前走了百餘步,停下來繼續收拾著自己的糖葫蘆攤,只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到家了!”

葉子潔心想,我要想回家,還用著你帶路,細細思量又覺得恐怖,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的?

葉子潔抬頭望了望自己的家,沒有熟悉的太陽能在房頂上,也沒用所謂的空調掛在牆壁外面,但這房子絕對沒錯,那就是自己的家,破舊的窗戶外面,傳來一個女人呵斥的聲音,裡面還有一個女童在輕輕的抽泣,葉子潔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一時間又徘徊不定了,轉臉望了望那姑娘,她依舊在收拾她的糖葫蘆攤,面無表情,無喜無哀!

這是房門突然打開,從中走出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葉子潔立馬呆住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是她媽媽。

“媽……”

可是女人並未聽見她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她,女人徑直往前走,在糖葫蘆攤停了下來,葉子潔愣了片刻,決定找女人一問究竟,可女人根本聽不見她說話,葉子潔就像空氣一樣的存在,她問那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姑娘只瞥了她一眼,不作言語,少傾,那姑娘衝女人喊到:“大姐,又和潔潔生氣了?”

“唉,習慣了!”女人苦笑著搖搖頭,“你說現在的孩子,咋就這麼難管教!”

“大姐,教育孩子得有耐心,你總這樣是不行的!”姑娘輕輕地說道。

“我沒辦法,我著急啊,潔潔都已經三年級了,成績在班裡幾乎倒數,小學一年級的題目都能做錯,老師已經找了我不知多少次,讓潔潔從一年級重新學習,她已經這麼大了,怎麼可能再重新上學呢,唉!”女人說罷輕聲哭了起來。“潔潔他爸一個人在外開車,為了潔潔的學習,我也辭了工作,吃的住的我都很拮据,可我從不心疼在潔潔身上花錢,為了能讓潔潔上這個好學校,潔潔他爸四處打點,花了不少的錢,她必須要好好學習啊!”

葉子潔聽到這裡,心裡很不好受,她內心的良知漸漸被喚了起來,葉子潔開始回憶自己的童年,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只每天揹著書包,去那個所謂不錯的學校,吃力的學習,爸爸一年才能回來一次,葉子潔基本沒有父愛,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卻又時常嘮叨於她,葉子潔覺得自己的童年並不快樂,卻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母親也這麼不快樂,葉子潔輕輕的伸出手,想給媽媽擦擦眼淚,可葉子潔根本觸碰不到她,只能在一旁,聽媽媽說那傷心的故事。

“大姐,等潔潔長大了些,她就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好了,這根糖葫蘆拿給潔潔,去哄哄她吧!”姑娘說罷遞給女人一串糖葫蘆。

“不行不行,這次我必須得給錢,哪能總是要你的糖葫蘆,你也得做生意啊!”女人說罷掏出錢,卻被姑娘拒絕了,再三推辭下,姑娘還是沒要錢。女人不好意思的拿著那根糖葫蘆,緩緩的從葉子潔身邊走開,葉子潔明白,那時的家庭,一根糖葫蘆對她來說,已經是個奢侈品。

葉子潔在不可思議中回過神來,想去尋那姑娘,可她已經消失在自己眼前,只留下那個糖葫蘆攤,她等了很久,也不見那姑娘回來,只剩下自己手機的兩顆糖葫蘆,葉子潔猶豫了片刻,猛地咬下,不料這一顆連入口時的那種甘甜都沒了,只剩下那種澀味,這種感覺讓葉子潔不得不緊皺眉頭,等她睜開眼睛,卻發現那姑娘又回來了。

葉子潔覺得自己被戲耍了,很沒好氣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用的什麼方法,我也不管你跟我什麼關係,你快些讓我回去,我要回家!”

“想回家了?”姑娘仍然是一臉冰冷,“再等等吧!”

“等什麼啊!”葉子潔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等你啊!”姑娘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就像看著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房間的窗口傳來的仍然是不斷地爭吵聲,葉子潔靜靜地聽著,她屏住呼吸,聽聽這次那姑娘想讓她回憶什麼。

“你怎麼又看電視,你知不知道你在家這兩天落下了多少課,本來基礎都不好,還不抓緊時間好好學習,你到底想幹嘛!”一個女人憤怒的咆哮道。

“學習,學習,學習,我生病了請了兩天病假,你就讓我學習,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媽,我到底還是不是你親生的啊!”一個女孩也是憤怒回擊道。

“你就是感冒,非要請假,現在都好了,你為什麼還不回學校上課,潔潔,你知不知道,你本來基礎就差,你在這裡悠閒的看著電視,你的同學卻正在教室裡努力學習,你跟你的同學,其實就拉下了很大的距離……”女人說著說著便啜泣起來,那聲音也似乎變成了一種哀求,“你來這裡讀書不容易,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爸呢,你爸還有老胃病,現在還在外一個人奔波,吃不好,住不好,孤零零一個人……”

“夠了夠了,整天就知道說你們多不容易多不容易,就會拿這個來說事,那你知道上學多不容易嗎,你知道上學多苦多累嗎,有本事你們去上一個我看看,真是,真是瘋了,我現在就去學校行了吧!”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穿校服,模樣大概有十五六歲的女孩氣沖沖的走了出來,葉子潔想都沒想,大喊一聲,站住!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那女孩兒竟然能看見她!

“你誰啊?找我有什麼事!”女孩兒沒好氣道。

“你馬上回去,給你媽媽道歉!”葉子潔雙眼有些泛紅,語氣也稍微有些激動起來。

“呵,我道歉,我憑什麼道歉,我上學這麼辛苦,請兩天病假休息一下怎麼了,我媽她就是不知道體會人。”女孩冷冰冰的說道。

“這個社會很現實,你媽媽說的很對,你不努力就會有比你更努力的人,把你踩在身下,讓你翻不了身,你媽媽教給你的不是知識,也不是經驗,交給你的只有讓你認清現實,你都高一了,你不瞭解高考的殘酷嗎?”葉子潔的聲音開始有些憤怒了!

“哼哼,我要告訴全世界,我是最強的,什麼高考低考的。我完全不在乎,我總會用我自己的雙手,創造屬於我的一片天!”

葉子潔聽到這裡,竟然無言以對,多麼熟悉的豪言壯語啊,竟是自己所說,葉子潔苦笑著搖了搖頭,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一片天,想想自己的現狀,葉子潔覺得自己彷彿丟掉了很多的東西。女孩兒見葉子潔不說話,就轉身離開了,望著自己年少時那桀驁不馴的背影,葉子潔竟留下了幾滴眼淚。

“我媽媽現在一定很難過,我上去安慰安慰她吧!”葉子潔朝那賣糖葫蘆的姑娘說道。

“不行!”那姑娘依舊不抬頭。

“你真得跟殘忍!”葉子潔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你是個魔鬼,專門刺痛人最脆弱的地方,專門喜歡拿別人的記憶開玩笑。”

“最後一顆糖葫蘆,把它吃了吧!”女孩喃喃道。

葉子潔咬下去的時候,感覺這最後一顆,竟是如此的苦澀難耐,她的心臟彷彿被無數根針扎著,她忍受不了這種痛苦,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就像自己親身體會另一個不幸的人的心情,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從她身邊,緩緩的走過。

“大姐,又等呢?”糖葫蘆攤的姑娘輕聲的問道。

“是啊,這都多少天了,潔潔咋還不回來呢?”阿姨揉了揉眼睛,那雙眼睛似乎有些渾濁。

“大姐,你咋不打個電話給她呢,總這麼一天天的等著,也不是個辦法啊!”姑娘好心的勸道。

“咋沒打啊,可每次她都嫌我囉嗦,她工作又忙,前兒幾天打電話給她,她就說她要回來,這都好幾天了,唉……”阿姨顯然有些自責,“這潔潔的脾氣啊,隨我,怪我在她小時候沒好好跟她溝通,現在她長大了,有好多好多話,我都說不出口了,怕她煩……”

“大姐,你咋老是啥都往自己身上想啊,潔潔大了,就更應該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給她點時間,她累了,自然就回來了……”姑娘仍然勸說道。

“我也想她啊,想起以前的事兒,老是覺得對不住她,一想起來我就哭,一個人看著她小時候的照片哭,我才四十多歲,眼睛啊,被我哭的都模糊了,說出來真丟人……”阿姨說罷,眼淚又流了下來。

而一旁的葉子潔,已經泣不成聲……

阿姨走後,姑娘把葉子潔扶了起來,說道:“我以前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日子過的也殷實,我娘想讓我讀書,我卻想開個糖葫蘆店,就這麼一言不合,我帶著錢離家出走,適逢軍閥割據,我顛沛流離來到這裡,我在這裡實在生存不下去的時候,就想回家找我母親,半路上我才知道,我家早被一把大火燒了精光,我也在半路上,被活活餓死……”姑娘說罷,也哭了起來。“如果我當初不賭氣離家出走,我也不會落得這麼個下場,我也不會變成這孤魂野鬼,四處遊蕩,我找到你,正是因為你與我有很多相似,我也希望我能幫助你,幫助你媽媽,把你們破裂的感情,重新縫補在一起,妹妹,現在你知道了吧,你這麼多年,虧欠了你媽媽多少,你的債,又欠了多少……”

葉子潔剛想說什麼,就被一陣聲音叫住,葉子潔回頭一看,家門口,自己的母親,正愣在那裡,細細的打量……

“潔潔,是你嗎?”母親擠著眼睛,不確定的問道。

“去吧,這不再是你的回憶了,你已經回來了!”姑娘笑了笑,連同她的糖葫蘆攤,一同消失在葉子潔的面前。

“媽!”葉子潔哭著跑過去,跟自己的母親相擁在一起,“媽,我想你!”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次回來不走了吧?你爸爸過兩天也準備回來發展,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別分開了!還有啊,我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菜,對了,剛剛還有個小姑娘,送了我你最愛吃的糖葫蘆哩,咦,那姑娘人呢?”

“媽,您又開始嘮叨了不是,您啥都別說了,我啥都聽您的……”葉子潔回過頭看了看,那姑娘推著糖葫蘆攤,緩緩往前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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