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1 廣州六榕寺的禪意

5月中旬的一個週末,奉廣外立新教授之諭,赴羊城參加他的博士生畢業論文答辯。因返程的航班是次日凌晨,答辯結束後的當天下午有些空閒,於是便探訪了羊城最古老的寺廟——六榕寺。

廣州六榕寺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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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榕寺位於中山六路與六榕路交叉口以北約280多米處,地處鬧市區,是一個鬧中取靜的處所。寺院始建於南朝宋代,最早叫做廣州寶莊嚴寺,後改為淨慧寺。北宋時期,蘇東坡被謫貶嶺南期間曾到過這裡,見院中有6棵古榕,便欣然揮筆寫下“六榕”兩字,自此,六榕寺便成了淨慧寺的代稱,到了明代,竟變成了該寺的正式寺名。

廣州六榕寺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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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榕寺面積不大,院落很小。與一般寺廟通常坐北朝南不同,六榕寺似乎是東向的山門。進門之後,照例是天王殿。穿過天王殿,便是六榕寺的標誌性建築——花塔。“光孝以樹傳,淨慧以塔顯”,這說明六榕寺的花塔自古就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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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塔,是宋朝在原有塔基之上建成的磚木結構的八角九重塔。據說塔內供奉有釋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塔高約57米,外觀華麗。塔身刻有簷枋、雀替,梁頭上雕刻著植物花鳥的圖案。每層皆有8個簷角,整個塔身宛如九花層疊的花柱,塔尖則如頂層花朵的蕊芯,因此便有了“花塔”的美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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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塔之所以千年屹立不倒,這與它獨特的地基有著密切的關係。當年工匠們用花崗岩砌成9個環環相扣的基井,然後在九井環基上造塔,既增加了塔身的穩固,又緩解了廣州較高的地下水對塔基的侵蝕。千年過去了,雖然塔身傾斜了1.7米,但依舊巍峨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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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部看,花塔有9層,但塔內藏有玄機,設有暗層,所以塔內共有17層。每層皆有8個角。花塔內部有機關,上樓下樓各有其道,上樓繞右手,下樓繞左手。一旦走反,就要走冤枉路,每層就要多走6個面。這似乎在告誡人們,修行也要得法,必須有“道”。“道”錯了,即使心誠,也會走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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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一角,有數塊石碑,聯袂[mèi]而立。上面刻有唐代詩人王勃專門為該寺舍利塔撰寫的銘文。原來的石碑早已被毀,現存的石碑是1991年僧人們請書法家重新書寫鐫刻的。王勃位居“初唐四傑”之首,才華橫溢。公元675年,他前往交趾(今越南)探望在那裡做官的父親。他從老家山西出發,重陽節那天到了江西,在南昌寫下了著名的《滕王閣賦》。11月抵達廣州,受寶輪法師之請,為剛剛修葺的寺塔撰寫了這篇3000餘字的銘文。沒想到這竟然成了他的絕筆。第二年,他在返程中,於海上溺水驚悸而亡,年僅27歲。雖然英年早逝,但他詩文中的一些詞句和詞彙至今卻仍然具有鮮活的生命力,有些還成了耳熟能詳的成語。比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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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設有六祖堂,這說明六榕寺是禪宗道場。六祖堂內,供奉著慧能大師的真身等比銅像。這銅像是北宋時期鑄就的,距今已有千年歷史,也是六榕寺的鎮寺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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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堂的對面是補榕堂。上個世紀初,寺內的古榕僅剩下兩株。於是,當時的方丈鐵禪和尚便補栽了4株,為紀念這一大事,建了這個補榕堂。說到鐵禪和尚,不能不說他是一位悲劇性的人物。早年他支持孫中山的國民革命,曾經得到中山先生親筆書寫的“自由平等博愛”匾額。日本鬼子佔領廣州後,他流落到番禺、佛山一帶避難,後被日軍發現強行接回寺院,半推半就地擔任了偽政權的佛協會長。抗戰勝利後,被國民政府以漢奸罪判處8年有期徒刑,雖然經過群眾求情被改判為4年,但他終究未能等到重獲自由的那一天,便在獄中抑鬱而死。鐵禪和尚擔任偽職或許有出於保護寺院的考慮,雖然也有不得已的情由,但畢竟是為邪惡站臺,為壞人張目,屬於取小義而舍大節也。其終死獄中,冤乎?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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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祖堂右前方,立著一尊蘇東坡的漢白玉雕像。背面的石基上,鐫刻著他的《定風波》詩。“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只是去掉了“誰怕”、“微冷”和“歸去”6字,使這首詩看上去更像一首工整的七律。雖然此詩是詩人被貶黃州時所作,與六榕寺並無太大關係,但詩中“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所蘊含的濃濃禪意,卻與六榕寺這個禪宗道場的氛圍十分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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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這種禪意讓我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位明代詩人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zhǔ]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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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的作者名叫楊慎,他的父親是內閣首輔、三朝元老楊廷和。他本人無書不讀,博學多才,23歲便中了狀元,在嘉靖初年的“大議禮”事件中因頂撞皇帝而受到廷杖,被貶往雲南永昌。那年他才36歲。“大議禮”中的一次執著與堅持使那曾經的得意、曾經的輝煌在轉瞬之間便灰飛煙滅,那平靜的生活,那繁華的都市,再也無法回去。從此他便蟄[zhé]伏於四川、雲南的蠻荒之地,研習學問,潛心著書,寫就了多部流傳後世的經典著作,被後人譽為明代第一才子。晚年的這首詩,是他一生的感悟,是他智慧的所得。年輕時的你爭我奪、是非榮辱、功名利祿,在當時看似多麼重要,不過在夕陽的幾度西沉之後,轉頭便已成空。回首看看,成也好,敗也罷。功名事業,就如滾滾東逝的長江之水,早就不見了蹤影。即便是那名垂千古的偉業又能怎樣?不也是在與老友的一壺濁酒之中付與笑談?人生是短暫的,宇宙是永恆的。歷史地看,作為時空短暫過客的人類,何必要去介意世態炎涼?正因為短暫,正因為虛幻,所以更要保持一種超然世外的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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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六榕寺,再回首看看山門,門前對聯上寫著“一塔有碑留博士,六榕無樹記東坡”,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博士者,王勃也。這副對聯悄悄地告訴懂它的人們這座寺廟與兩大文豪之間的淵源。王勃留文,東坡留字,當年的榕樹早已不復存在,但兩大文豪在寺中留下的印記,卻愈發清晰了。這也許就是文化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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