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政府大院養老虎(現代故事)

1、 失犬得虎

玉峰鄉地屬山區,在那茫茫的林海里有800畝國有山林,由鄉政府經營管理。山上的樹木,經多年培育已經成材,正需加強看管。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原來的護林員因病告退!

正在鄉幹部為護林員的接班人問題大傷腦筋時,從部隊回來一位退伍軍人,他主動請戰,要求擔任這責任很重而又十分艱苦的護林員工作。這位復員軍人名叫張旺山,25歲,父母雙亡,又沒結婚,可說是無牽無掛,一切行動自己說了算。更令人高興的是:他年輕力壯,在部隊裡當兵5年,專門馴養軍犬,這次復員時,還經批准帶回一頭退役的大狼狗。這一切都是管好山林的有利條件。鄉長因此喜上眉梢,當即把那杆護林員專用的獵槍授於張旺山。

就這樣,張旺山背起行李,扛起獵槍,帶著狼狗,來到了深山冷塢,在那座小木屋裡安營紮寨,開始了他新的生活—巡山護林。

這一天,張旺山和往常一樣,吃罷早飯便穿上山襪草鞋,扛起槍,帶上狗,出門巡山去了。他沿著山坡一步步朝前走著,走了半個多小時,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吼聲。因為是逆風,張旺山聽得不太清楚,只當是碰上了什麼小野獸,他朝大狼狗打了個唿哨,就徑直向那吼聲處走去。

走了沒多遠,張旺山抬頭朝前一望,不由得“啊呀”一聲,一股冷氣從腳後跟升上來。原來,一隻斑斕猛虎攔住了去路。

那老虎本來是坐著的,此刻呼地站立起來,睜大雙眼,虎視耽耽地瞅著張旺山,擺出一副要弄點人肉嚐嚐的架勢。張旺山自打孃胎出世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真老虎,不由得心裡直打鼓。他知道:逃是來不及了,只有憑手裡的獵槍,還有身邊的狼狗,和老虎鬥一死活!可是那也不行!老虎是國家保護動物,而自己卻連人身保險都沒參加。老虎吃我白吃,我打死老虎是犯法,這真是老戰士碰上了新情況,不知如何應付才是。情急之中,他朝天鳴了一槍。

張旺山鳴槍的目的是嚇走老虎,可這一槍卻放得不是時候。要知道,那隻大狼狗是“科班出身”,經過正規訓練的,它只認準一個理:槍聲就是命令,上!它一聲長吼,奮不顧身地衝向了老虎。

按理說,一條大狼狗,不是老虎的對手,但今天情況有些特殊,原來這隻老虎剛剛受到過暗槍的襲擊,肚子上中了一槍,血還在不停地淌著,所以,此刻實在無心戀戰,但既然狼狗撲了上來,為了老虎的聲譽,它只得硬打起精神,咬牙迎了上去。就這樣,一虎一狗短兵相接,打了個天昏地暗,地覆天翻。

張旺山站在一邊看它們相互嘶咬而束手無策。急得他一邊跺腳一邊喊:“別打啦,你們別打啦!”可他喊得越起勁,它們廝咬得也更兇猛。

這一場犬虎大戰,足足持續了個把小時,一大片小樹林夷為平地,那隻大狼狗被咬得遍體鱗傷而栽倒在地,而那隻受傷的老虎也沒了往日的虎威,不敢戀戰,帶著滿身血跡,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虎一走,張旺山立即撲上前去,抱起半死不活的大狼狗,回到木屋裡,為它消毒、上藥、包紮。大狼狗似乎對主人很有意見,在關鍵時刻,居然不幫一把,只是站在一邊看熱鬧,真不夠朋友!大狼狗越想越氣,於是它開始絕食,不吃也不喝。

第二天,張旺山扛起獵槍出了門,一是巡山,二是想打點野兔之類的野味,給大狼狗補補身子,好讓它早點康復。誰知他野兔沒碰上,卻又碰上了一隻老虎。

這是一隻出世沒幾天的虎仔,它已經餓得奄奄一息,凍得瑟瑟發抖,看來是活不長了。張旺山覺得這小東西好可憐,就將它抱了回來,放到大狼狗懷裡取暖,還泡了杯奶粉餵它。

大狼狗自然不知道這小東西與昨天那隻大老虎是母子關係,但它一聞氣味就斷定它們是一路貨。所以一時間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真恨不得一口將這小東西咬死,出出這口氣。可是此刻,它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主人一瓢一瓢給仇人餵奶粉,大狼狗真弄不懂,主人怎麼糊塗得連敵我都不分了呢?

一個星期之後,大狼狗終因傷勢過重死去了。張旺山為失去這麼個好幫手而難過了好多天,還流了許多眼淚。但令他欣喜的是:那隻奄奄一息的小老虎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而且非常活潑可愛。這使張旺山突發奇想:我能馴犬,為啥不能馴虎?要是能讓老虎聽我的指揮,那山林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不久,張旺山給老虎起了個名字叫“阿猛”,每天早晚進行強化訓練,把他在部隊裡學來的那套馴狗技藝全都用到“阿猛”身上。說來也怪,這“阿猛”與張旺山前世有緣似的,非常聽話,顯得十分溫順,叫它趴下它絕不站著,讓它往東它決不朝西。

對這,張旺山自然很高興,但高興之餘也不免有些擔心,因為與自己日夜相伴的畢竟是隻老虎,天知道它能溫順多久?

2、 騎虎巡山

時間匆匆過去,一晃到了第二年。“阿猛”已由幼虎長成腰圓腿粗、威風凜糜的大老虎。在張旺山的精心調教下,這隻老虎與別的老虎大不一樣:它會看門,也能狩獵,而且捕捉獵物從不咬死,只是輕輕地叼住對方背上或頸上的皮毛,銜回家來交給張旺山,是殺是放全由主人處理;它還會像狗那樣搖頭晃尾巴地衝張旺山表示親暱;它也從不吃別人施捨的東西,誰要想拍它的馬屁,哪怕是山珍海味、美味佳餚,不經過張旺山的手,它寧願餓死也絕對不吃。甚至連聞都不會去聞一聞。更有趣的是,它還能馱著張旺山漫山遍野地跑,成了張旺山的坐騎。

每天早上,張旺山獵槍一背,往虎背上一跨,從東山跑到西山,從低山奔向高山,800畝山林巡邏一遍,用不了兩個小時。

這天,張旺山患了重感冒,無法親自巡山,就把任務交給了“阿猛”。“阿猛”聽到一聲唿哨,便竄出木屋,直奔叢林深處去。

不多時,“阿猛”又回來了,嘴裡還叼著個人。它來到床前,將人放下,又轉身回到門邊,把住大門,虎視耽耽地瞅著那個人,好像在說:“看你往哪裡跑!”

張旺山見那人趴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動彈,忙說:“起來吧,你不必害怕,有我在,老虎不會傷害你。”那個人這才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張旺山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此人是全鄉有名的“滑頭阿三”,大名叫華玉川。

華玉川絕對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他好逸惡勞.不務正業.但善於交際,見人就熟,社會上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門路很廣。他什麼壞事都敢做,可又好像什麼法都沒犯,誰也奈何不了他。他一年到頭玩的時間比干的時間多,而生活又比別人過得好。對他,許多人看不慣,可也有人羨慕。總而言之,這是個說不清的人物。

華玉川今天進山來幹什麼?一不是採藥,二不是偷樹,而是來打獵的。打只野兔、山雞之類,可作下酒菜;打只野豬、黃鹿能賣錢;要是碰上只老虎還可發大財,一條虎鞭就價值連城!哪裡知道今天運氣不佳,良己成了老虎的俘虜,差點丟掉小命。

張旺山見是華玉川,心裡就多了幾分警惕。他開口問道:“晴,這不是華玉川嗎?你大老遠的跑山裡來幹什麼?”華玉川連忙聲明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是來偷樹的,我華玉川從來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我今天只是想弄只野兔嚐嚐,誰知道你還養著老虎……”“是啊,你應該先跟我打個招呼再上山嘛,沒有我的同意,老虎是不會放過你的。它可是六親不認,鐵面無私的呀。”張旺山說著,把“阿猛”叫到身邊,又揮揮手說“華玉川,你快走吧。”華玉川哭喪著臉說:“我的獵槍掉山上了,咋辦?”“你走吧,獵槍我幫你找,找著了就還你。”華玉川說了聲“謝謝”,撒腿就跑。

“滑頭阿三”進山打獵被老虎繳槍活捉的消息,很快在群眾中傳開了,而且越傳越神,這無形中給張旺山做了廣告。從那天起,沒有人敢冒冒失失進山。真有什麼事非去不可的話,也得由張旺山領著!

有了“阿猛”,這山林自然就好管了,別說樹木,連樹葉子也不會少一張。張旺山因虎得福,理所當然地成了模範護林員,縣裡表形,市裡授獎;電視上有聲,報紙上有名。一個默默無聞的護林員,一下子成了遠近聞名的新聞人物。

一年之後,鄉政府經過反覆研究,為了“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決定提拔張旺山到鄉政府裡擔任林業專管員,更好地發揮他的作用。

這可是張旺山萬萬沒有想到的。據他所知,他們張家祖祖輩輩是修地球的,從來沒人當過官,別說大官,連芝麻綠豆官也沒出過一個。雖說林業專管員算不上是什麼官,但大小總是個鄉幹部。張旺山當然很開心。

可他開心了一陣之後,卻又發起愁來了,愁什麼?愁老虎呀!他想:我到鄉里去當幹部,“阿猛”咋辦?移交給其他人吧,誰敢接手?帶它去鄉政府吧,那更不行,堂堂鄉政府裡養只大老虎,豈不讓人笑話。左想右想,想到了一條路:送它進動物園!那裡條件好,享受供給制待遇,還有公費醫療,更用不著巡山什麼的。但還是有問題,整天關在那個小天地裡,不算蹲監獄也屬於軟禁。那樣太委屈它,也太對不起它了。更麻煩的是:“阿猛”不吃別人給的東西,那不要活活餓死嗎?

張旺山為這件事傷透了腦筋,眼看上任的限期就要到了,張旺山終於一跺腳,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3、 放虎歸山

張旺山決定放虎歸山,這是個最好的辦法:讓阿猛返樸歸真,回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伏虎不易,放虎也難。

那天,張旺山騎著“阿猛”來到大山溝裡,跨下虎背,撫摸著老虎的腦袋,深情地說:“阿猛呀阿猛,咱倆也許是前世有緣,所以走到一起來了。從認識你到今天已整整兩年零三個月了,咱們親如兄弟,情同手足。如今我要去鄉政府當幹部了,說起來這還全賴你的幫助。我是‘人假虎威’,有了你才有我今天的一切呀!照理說我應當帶你一道進鄉政府才是,那叫有福同享,可是那地方你去不了,去了也排不上位置,也進不了編制,這吃住咋解決?我再三考慮,覺得‘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還是分手吧。我去鄉政府,你呢,迴歸大自然。”說著說著,張旺山接住“阿猛”的脖子,臉貼臉地親了一陣,然後又拍拍它的腦袋,難捨難分地說:“阿猛,多保重,你去吧。”但是“阿猛”卻一動不動。張旺山猛然想起自己進山第二天遇上的那隻斑斕大虎,不和麵前的“阿猛”長得一模一樣嗎?於是他又說:“我知道你媽媽被人害死了,兇手是誰,至今還是個懸案。我到鄉政府之後,一定想辦法查找兇手,為你媽報仇!你放心去吧,我不會忘記咱們的友情,會常來看你的。”“阿猛”似乎聽明白了,朝主人望望,一轉身“呼”地一下竄進了密林深處。張旺山趁機轉身就跑,直奔他的小木屋。

哪想到,當張旺山氣喘吁吁跑到小木屋時,只見“阿猛”早已坐在木屋門口等自己了,嘴裡還叼著一隻“嘰嘰”直叫的野兔子。張旺山撓開了頭皮,心想:你怎麼盯牢我不放呀?難道要讓我在這深山冷塢裡陪你一輩子不成?你這未免也太自私了嘛!

一計不成,張旺山又換一招。當天下午,他又把“阿猛”帶到山上,取出裹著安眠藥的兔子肉餵它。“阿猛”不知是計,三口兩口就把兔子肉全部嚥進了肚子裡。你別說,這一招還真靈,沒過多久,“阿猛”就倒在地上呼呼睡著了。張旺山這才急匆匆回到小木屋,扛起行李,直奔鄉政府報到去了。

這天晚上,張旺山翻來夜去怎麼也睡不著,心裡老是惦念著他那心愛的“阿猛”:它醒了沒有?醒過來之後找不到我又怎麼辦?它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會不會自己找吃的?會不會碰上壞人?會不會……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著。他做了個夢,夢見“阿猛”皮包骨頭直挺挺躺在山坡上死了,不知是餓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反正是死了。他抱住“阿猛”大哭起來……醒來之後,他決定立即進山去看看。

張旺山洗了臉,又到街上買了幾斤肉,草草吃罷早餐,拎起肉正要進山,鄉長卻把他叫到辦公室裡。

鄉長姓洪,年近40,長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就是肚子大了點。他給張旺山泡了杯茶,又問了一些生活情況,然後轉入正題。

他說:“我們是個山區鄉,七山一水兩分田,山是我們的重頭戲。今後這重頭戲能不能唱好,就看你的啦……”哪知他話匣子剛打開,“噠噠噠”從外面跑進來個人,結結巴巴地說:“鄉長,大、大事不、不好,外面亂、亂套啦!”

洪鄉長臉一沉說:“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天塌啦!”

“鄉長,街上來了只大、大、大老虎!”

“啊!”洪鄉長大吃一驚,手裡的茶杯“叭”落地,他也顧不得去檢,忙說:“快,快把大門關上!”

張旺山這時心裡明白,一定是“阿猛”找來了。心想,好極了,我正要去看你,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咱倆可真算得上是“心心相印”啊,於是就說:“洪鄉長,您別急,我去看看。”說完就衝出鄉政府大院。

4、 騎虎遊街

大街上現在怎麼樣了呢?不用說,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每天早上是這個山區小集鎮最熱鬧的時候。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們,擠在那並不寬敞的一條街上,有買東西的,有出售農副產品的,人來車往,熙熙攘攘。誰能想到,在這時候竟來了只斑斕猛虎,悠閒自得地出現在街上,東張張,西望望,這裡聞聞,那裡瞅瞅。雖說它壓根不想傷害人,但是誰見了都害怕。談虎都要色變,見了虎還不都嚇得屁滾尿流、失魂落魄?一時間,整條街就像發生了大地震。開店的急忙“乒乒乓乓”關大門;擺攤的顧不得收攤就逃命。人們一個個都像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有鑽洞的,有跳牆的,有喊爹的,有叫孃的……那場面簡直到了不堪收拾的地步。

張旺山急乎乎跑到街上,見“阿猛”還在那裡耀武揚威,就伸手給了它兩個巴掌,罵道:“你這畜牲,不好好待在山裡,跑這裡來幹啥?你看看,把大家嚇成這樣,咋交待?嗯!”

“阿猛”一見主人,又是摩,又是擦,又搖尾巴又晃腦袋,親熱得不得了。張旺山抬腿住虎背上一跨,騎著老虎邊走邊喊:“鄉親們!你們不用怕,老虎是我的好朋友,大家出來吧,該幹啥就幹啥,老虎不會傷害你們的,都出來吧!鄉親們……”

聽張旺山一喊,人們那緊縮的肌肉才漸漸放鬆,有些人從門縫裡往外一看,發現張旺山騎著老虎逛大街,那提著的心才放下。膽大的打開大門,站到外面來看新鮮。這一來,許多人也從洞裡、缸裡、櫃裡、箱裡爬出來,都擁到大街兩旁來觀看這曠古未有的新鮮事。一時間,街上又熱鬧起來了。張旺山來到哪裡,哪裡就拍手,就叫喊,就歡呼。武松當年在陽穀縣城裡遊街時,眾人抬著一隻死老虎,而今天張旺山騎著活老虎遊街,兩者要差好大一個檔次,根本不能相提而論。張旺山硬是比武松還要強十倍哩!

就這樣,張旺山威風凜凜地騎著老虎,在人們一片歡呼聲中,從大街的東頭游到西頭,又從西頭游到東頭。當他來到電影院門口時,被鄉里幾個主要幹部攔住了。

洪鄉長上前問道:“小張,這就是你養的那隻老虎?”張旺山點點頭說:“對,就是它。昨天我放它歸山了,哪曉得它今天又找我來了。”

鄉長一聽樂了:“好,這老虎還很講義氣的嘛!”張旺山說:“還好吶,鬧得雞飛狗跳的,害得大家生意做不成,還受驚嚇,我正怕你批評我呢。”

“沒事沒事,初來乍到,不能怪你。”洪鄉長稱讚了一番老虎之後又說:“哎,小張,你下來,讓我騎騎怎麼樣?”

張旺山為難地搖搖頭:“洪鄉長,這可不行。這畜牲欺生。我跟它搞熟了,怎麼弄它都行,但換個人就不行了。你若騎它,萬一有個閃失,我可擔當不起呀!”

洪鄉長騎不了老虎,覺得很失面子,不過,他也有些懷疑,張旺山會不會在賣關子?有道是性急吃不了熱粥,我先慢慢和老虎聯絡感情,總有一天,我也能像張旺山一樣,騎著老虎遊街,那才威風呢。洪鄉長想到這裡,便說:“小張呀,既然它和你感情這麼深,割不斷,分不開,那就讓它留在鄉政府裡,養起來。”

鄉長這話一出口,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驚的有,喜的也有。有人說:“縣城銀行門口有石獅子站崗,咱們用真老虎看門,亂七八糟的人進不來……”也有人反對:“亂七八箱的人進不來,.正兒八經辦事的人不也進不來?這不是斷絕了和群眾的聯繫嗎?”有人就跟著提議:“咱們可以開發一個新的旅遊項目,騎虎遊街、騎虎攝影。說不定咱們鄉還能靠這隻老虎發點財、出出名呢?”

聽人們這麼一議論,更堅定了洪鄉長收養老虎的決心。他手一揮,說:“把停放汽車的那間屋讓出來先給老虎住!”

鄉長一錘定音,張旺山樂不可支。他拍著老虎的腦袋說:“阿猛呀阿猛,你的運氣來啦!”說完騎著老虎大搖大擺地進了鄉政府大院。

5、虎視眈眈

阿猛進了鄉政府大院,原以為從今以後可以和張旺山朝夕相處,過上舒暢日子了。沒想竟被關進了那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裡。它可是在大山裡“野”慣了的,哪受得了這樣的待遇?心想:你張旺山怎麼搞的,一當上幹部就翻臉,就變心,竟如此對待老朋友!我可沒有犯法呀,為啥叫我蹲監獄?這樣一想,它耐不住了,來了個狂蹦亂跳,大吼大叫,並且開始絕食,甭說別人給它的東西不吃,連張旺山餵它,它都不屑一顧。

這可急壞了張旺山,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阿猛”活活餓死。經過多次請求,洪鄉長才答應,每天晚上9點以後給老虎放風,讓它在院子裡活動活動。並交待張旺山,別的工作先放一放,集中精力把老虎調教好。

從那天起,每天夜晚,張旺山都要陪著老虎在院子裡散步。這工作看起來很輕鬆,其實責任重大。因為“阿猛”是隻管慣閒事的老虎。白天待在籠子裡,它是身不由己,只能虎視耽耽地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晚上一走出籠子,那就不光是虎視耽耽,而是見了生人就要上前阻攔,就像是鄉政府裡的保衛幹部,有時還會“動腳動手”,哪怕你是縣裡來的大千部。這弄得張旺山十分緊張,一步都不敢離開,連瞌睡都不敢打一個。好在幾天以後,“阿猛”對鄉政府裡的人漸漸熟了,陌生人夜晚又很少來,這才使張旺山稍稍寬鬆了一些。可是意外的事還是發生了。

那天晚上,張旺山鬧肚子,正好去上廁所。這時,從外面來了個人,那人手裡拎著大包小包,徑直往大院裡闖。“阿猛”一看,覺得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管他是誰,反正不是鄉政府裡的,半夜三更,鬼頭鬼腦,肯定不是好人,攔住他!“阿猛”一躍而起,擋住了來人的去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滑頭阿三”華玉川。當年他曾被“阿猛”叼過一次,嚇得他屎尿全拉在褲檔裡,回家後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從那以後,他是談虎色變,豈料時隔一年,冤家路窄,在鄉政府又遇上它。因此當即嚇得兩腿打顫,冷汗直冒,顧不得多想,掉頭就跑。

“阿猛”見他要逃,更起疑心,一個虎跳上去,使出它慣用的絕技,一口咬住他的衣服,不傷皮不傷骨,就像貓捉老鼠那樣將他叼了起來,然後到處尋找張旺山,卻怎麼也找不到。

老虎著急,華玉川更加著急。他手裡拎著大包小包,整個人又掛在虎嘴上,不舒服不說,那危險性該有多大呀!羊落虎口是死路一條,人落虎口更是不妙,自己這點肉,老虎幾口就嚥到肚子裡,不出汗不拉屎,營養統統吸收。想到這些,華玉川便放開喉嚨大叫:“救命啊!洪鄉長,救命啊……”

夜深人靜,他這撕心裂肺的喊聲,將人們喊醒了。大夥趕到院子裡一看: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卻又束手無策。幸虧張旺山從廁所返回,一見這副樣子,連喝帶罵,才從虎口救下華玉川。可華玉川那大包小包的東西,諸如名煙名酒、高檔補品等等撤了一地。更讓人驚奇的是還有那麼一節骨頭,是狗骨、豬骨、牛骨,還是虎骨?誰也鬧不清。

華玉川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的殘局,抱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喪家之犬般地逃出鄉政府大院。可是鄉政府裡並未因此而平靜,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再看洪鄉長,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很不自在,最後罵了句“這該死的華玉川”,就悻悻地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早上,洪鄉長把張旺山叫到辦公室裡,氣呼呼地問道:“昨晚上你跑哪裡去啦?”張旺山申辯說:“我就去了越廁所,哪曉得偏偏出了事。我總不能把老虎放口袋裡呀!”洪鄉長拍案而起:“你還有理吶!老虎是你引來的,你得負責管好才是。昨晚上鬧得雞飛狗跳的,影響該有多壞?現在我再說一遍,你一定得把老虎管好,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拿你是問!”

張旺山平白無故捱了這麼一頓批,心裡很不服氣,但又不便辯白,只是兩眼愣愣地看著鄉長,啥話也說不出來。

6、虎性難改

張旺山捱了鄉長一頓訓,覺得實在冤枉。他想辯解又怕得罪鄉長,得罪了鄉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辯解吧,又咽不下這口氣。他左思右想,決定馬背上摔交到牛背上翻梢,找“阿猛”算帳。第二天早上,他操起根鞭子,準備狠狠地抽它一頓,一來讓鄉長看看,二來出出這口冤氣。可當他走進鐵柵門,見“阿猛”那副親熱的樣子,心又軟了,高高舉起的鞭子怎麼也抽不下去。心想:它又沒做壞事,我為啥要打它呢?於是揚了揚鞭子,說:“阿猛呀阿猛,你出啥風頭呀。你又不是幹部,他們留下你只不過見你好玩,拿你作個擺設,無非是想有一天能騎著你到處擺威風。你倒好,用不著你管的事你也瞎管,害得我代你受過。告訴你,鄉政府人多,頭多,心眼多,複雜得很,今後,不要老是那麼虎視眈眈的,你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少給我惹麻煩。”

“阿猛”對張旺山這番話不以為然。它嘴上不說,心裡在想:我們老虎可不像人那麼狡猾,從來沒有睜隻眼閉隻眼的習憤。再說,我一不想提幹,二不想長工資,三不想評職稱,四不想分房子,該管的事就得管,不怕得罪人!真要睜隻眼,閉隻眼那多難受!那不是老虎而成老很鼠了。

因此,它依然舊性不改,每天晚上放風時,照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每個進出的人。

這天晚上,‘時近10點,張旺山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這時來了個人,是個女的,進了大門就直奔宿舍樓去。

“阿猛”一見此人,覺得似曾相識,卻又吃不准她是幹什麼的。不過今夭它多了個心眼,沒有魯莽行事,來了個悄悄跟蹤,暗中監視。

那女人來到二樓,在洪鄉長房門前站住了。她掏出鑰匙去開門,可是左擰右扭怎麼也打不開,顯然裡面已經上了保險。

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呢?她就是洪鄉長的夫人,今天特地從鄉下趕來看丈夫的,因汽車在途中拋錨,所以弄到現在才到。她本來就心裡窩火,偏又碰上房門打不開,更是火冒三丈,就抬起腳“咚咚咚”地踢了起來。這一踢總算把洪鄉長“踢”出來了。他打開門,見是妻子,先是一愣,隨後就沒好氣地說:“是你呀!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半夜三更的,吵得人睡不好覺。”鄉長夫人一聽更火了:“唷,還是我不對吶!你把門扣起來幹啥?”“為了安全,幹啥?”“安全?你們不是有老虎站崗嗎,還不夠安全呀?”兩夫妻你一斧頭我一錘子地爭吵起來,連門都忘了關上。

照理說,“阿猛”已經盡了責,可以下樓溜達去了,但它還是放心不下,站在門外走道上不時地往房間裡觀望。突然,它從大衣櫃的鏡子裡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只見床底下躲著一隻老虎!這使“阿猛”大為震驚,暗想:“噢,難怪鄉長近來對我不冷不熱的,原來是你的緣故呀!告訴你,我是通過正當渠道進來的,而你是從後門溜進來的。常言道,一山不能有二虎,一個小小鄉政府更容不得你我倆!今天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別說躲到床底下,就是鑽進地洞裡,我也非把你抓出來不可廣 “阿猛”想到這裡,渾身熱血沸騰,一聲吼叫,就竄進鄉長房間裡,直向床底下衝去。夫妻倆正吵得起勁,見一隻老虎竄進來,豈不是要嚇掉魂喲,兩個人驚叫一聲,都想朝後退。但畢竟房間太小,沒有退路,還是洪鄉長反應快,抓起枕頭就向老虎砸去。老虎只是向他故了既牙,急於要鑽進床底。洪鄉長一時忘了害怕,上去攔住老虎,並且雙膝一彎跪到地上,連連磕頭。老虎哪裡顧得了這些,一口叼住鄉長的衣服,頭一昂,又一撇,洪鄉長就被摔出門外,接著又從床底下拖出一隻“老虎”來。

就在這時,張旺山匆匆趕到,他一聲吆喝,“阿猛”乖乖地放下了口中的獵物。只見那隻“老虎”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7、虎歸大山

其實被“阿猛”拖出來的並不是老虎,而是一個虎皮裹著的光身子女人。

她不是別人,正是華玉川的老婆,叫阿香。阿香30出頭,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很討人歡喜。近來她不知怎麼跟洪鄉長搭上了線,而且打得火熱。對這,鄉里的同志也早就略知一二,只是礙於鄉長的權威飛沒有捅開罷了。今日,“阿猛”又多管閒事,毫不留情地把阿香抓了出來。

這一下可好了,把個鄉長老婆氣得七竅生煙,來了個大吵大鬧。幸虧鄰居們聞聲紛紛趕來,拉的拉,勸的勸,總算沒有讓事態擴大。人們似乎對男女之間的事,並不怎麼驚奇,感興趣的倒是那張老虎皮。人們在看過、摸過,確認它是真貨之後,無不驚歎:如此珍貴的東西,鄉長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事情既然捅出來了,而且涉及到國家珍稀動物,自然不能不了了之。縣有關部門順藤摸瓜,經過深人調查,居然揭出了一個重大案件。

那是兩年前的一天早上,華玉川進山打獵,無意中碰上一隻老虎,他高興得心花怒放,舉槍就放。可借這一槍沒有打中要害。老虎帶傷而逃,途中偏又碰上了張旺山的大狼狗,虎犬展開了一場惡鬥,直到把狼狗打得趴下,老虎才悻悻而走。哪想走出不遠又碰上華玉川,冷不防給它補了一槍,將它置於死地。

華玉川知道打死老虎是犯法的,不敢堂而皇之叫人幫忙把老虎搬回家,只是叫老婆幫忙,將老虎肢解,等到晚上再一塊塊地往家拿。到天亮時,還剩一隻老虎腿,他們怕再次搬運時被人發現,就先藏在草叢裡,準備等天黑再來搬。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天中午,那條虎腿被一隻獵狗拖了出來。獵狗的主人也貪小便宜,把那隻虎腿扛了回去,燒熟後還請了一批人來吃喝。沒幾天,上面有關部門知道了這件事,因為調查草率,結果那個獵人吃了冤枉官司,倒把個殺虎的真正元兇華玉川給解脫了。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兩年之後人們漸漸得到風聲,華玉川就是殺虎的兇手。於是被冤枉的獵戶家屬到處告狀喊冤,一些有正義感的老百姓也接連向上面反映這一錯案。華玉川得知這一信息,急得不得了,為了擺脫吃官司的厄運,他急忙求救於洪鄉長。先是親自出馬,給鄉長送札物,結果被老虎擋了駕,還差點送了命。接著又施“美人計”,由老婆出馬,連人帶虎皮一道送去,竟又被老虎一鍋端。

這真叫“拔出羅卜帶出泥”,不光男女之間的那種事,也不單是捕殺老虎的事,而且扯出了行賄受賄、包庇壞人、陷害無辜等等一連申重大問題。

這一來,老百姓自然拍手叫好,“阿猛”也因此名聲大振。人們一批接一批,成群結隊地擁到鄉政府大院子裡,為的是一睹“阿猛”的風采,有的還提著各種各樣的食品來進行慰勞,有的老太太甚至帶了香燭來向老虎玻頭朝拜。霎時間,鄉政府好像成了普陀山的普濟寺了,顯然影響了鄉政府的正常工作,鄉幹部們撓開了頭皮。

就在這時,護林員前來報告,近來盜伐國有山林木的案件有增長的趨勢,要求鄉政府採取有效措施。鄉領導班子開會討論,認為只有再度起用“阿猛”看山護林才解決間題。於是作出決定,派張旺山帶著老虎迴歸大山。

張旺山走了,“阿猛”也走了,他們是在天亮之前悄悄離開的。他們一走,鄉政府也恢復了平靜。但人們卻深深地惦記著這隻老虎,至今還經常談起它。那可決不是“談虎色變”的談,而是興高采烈的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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