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3 悅讀|孤獨的囈語:讀長篇小說《生產隊長》

悅讀|孤獨的囈語:讀長篇小說《生產隊長》

孤獨的囈語

——讀吳春富長篇小說《生產隊長》

文|葛良琴

每一個靈魂都是孤獨的。

麻子隊長,做莊稼的好把式,對農業經濟近乎膜拜。那個大集體年代,他在那個“蝸角”般的生產隊,只消一句“今天不記工分”,就可以讓所有人服從他——“一等社員扛把鍬”,無疑,他是很享受的。

他又是孤獨的。因為一臉的麻子坑,他不喜歡人家叫他“麻子隊長”……因為社長小舅子取笑他“把人家A跑了”,別的生產隊長參觀他的優質良田時,他都留飯,唯獨不待見這個人,拒絕給他換稻種……新的運動一個接一個,他的哨子開始不管用了,他被人家奚落——他一個“當慣了隊長”的人,還能幹什麼呢?他無奈地發現,人心說散就散了,“分田”成了大勢所趨,可他在心裡還是不敢相信,難道這不是復辟資本主義?過去他們這樣幹,都被批判了,怎麼還照樣幹?他罵,在心裡罵:你個走資派,死不改悔的東西!

還有心機重,又有能力,几上幾下的李副隊長……

快言快語,為了兒子的死,與麻子隊長結仇,賣老鼠藥的章四八……

配伢豬的郭大根……

偷代課老師的何桃花;只對白臉技術員動情的趙玉蘭……那個長得像玉蘭花一樣的女人,麻子隊長只能在她和王愛霞打架,胸衣被要強的王愛霞撕開時,死勁地吞口水。——饒是這樣,還是被梁春蘭譏諷。她一直瞧不上麻子隊長,罵他“斷子絕孫”,心裡罵,小聲罵。

甚至還有那條大黃狗,明知主人要吃它,它也不離開。

王愛霞後來幹起了偷樹的營生。

合上吳春富先生的這部長篇小說,已是夤夜,鐵棚子上傳來滴答的雨聲,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雨來了。我記得這樣的夜晚,這種時候,父親偷樹回來,還算是早的。一聲“哐當”,老堂屋隨之微微一震,母親馬上起來為父親熱飯,舀洗腳水,遲了,父親會發脾氣。我於是放心睡去——後來只要一下雨,我就在心裡默數親人可都在家。但是,父親說,越是下大雨掣豁的才好,因為不會有人截樹,不用過懸崖底下繞......隊部通知看電影,放到“活捉王耀武”時,突然停放,改為批修、批資,壞典型在土臺上站成一排,我奇異地發現,高大的父親也在其中,儘管他低著頭——感情他和母親早就知道了,偏就瞞著我!回去的路上,月光溶溶地照在河面上,母親把火團遞給父親,輕輕說道,烘火罷。我一個人走前面,故意與他們拉開距離,在心裡罵著母親,怎就這樣無益,也不嫌給我們丟臉。

想起那條被吊死的名為“小灰”的狗。被埋進土裡的第二天,弟弟忍不住扒開,看看它可還有氣,因為他聽說狗是難死的,只要接觸土,還能活過來……

雨天,母親和小奶在我家堂屋做鞋、補衣服。小奶一面怪笑,一面時不時把針在頭皮上光一下……沒想到,她後來會死得那麼慘。

還有“通電”。那時祖母還在,東頭的曹男爺把水煙筒湊到燈泡上點火……

一部作品,大凡能引起另一些人的思想,啟發他們想起那些已經忘記了的遠去的靈魂,儘管也只是想想,想想而已,我還是認為,這部作品就是成功的。

文學是孤獨的,搞文學的人也是孤獨的。從吳先生的後記裡,我知道他醞釀這部鉅著已經很久很久。見文如見人,他的文字是平和的,家常的,像鄰居家的大哥,一點也不端。

去年重遊孔鎮時,適逢《生產隊長》再版,他抱歉說,初版已經售罄。我當即搶過一本再版的《生產隊長》。前不久,他一早發來問候信息,問我忙嗎?我說不忙,他又說道,那你上當了。我就知道,當初承諾給他這部長篇處女鉅著寫個評,這下子,已經“王媽媽賣磨子,推不得了”。

我對他說,我這叫處女評,你能信得過麼?

不管怎樣,還是感謝吳先生和他的《生產隊長》,因為他,我把那些遠足的靈魂的腳步拉慢了一點點。

讀下去,我覺得很值得。好的作品都是瑣碎的,叨叨嘮嘮的,像地下的唾絨,因為這本來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

它的意義在於,我又一次聆聽了那些孤獨的靈魂發出的囈語。

麻子隊長後來被洪水裹走,死相很慘。他一個人在危堤上獨行,看到被水泡爛的堤,身邊竟沒有一個可聽他調遣的社員,他心急如焚,擔心小時候父親說的“被水泡爛了的堤跟著水跑”,會在他面前成為現實……

此時,田地已經分產到戶,年輕人都進城打工,田畈上只有他一個人。

而就在前幾天,他還救了死對頭心的李副隊長。

一個孤獨的靈魂呵,洪水就這樣淹沒了他的囈語……

悅讀|孤獨的囈語:讀長篇小說《生產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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