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6 小說:天上掉餡餅嗎?掉!但是砸死了人

張老帥死了!

張老帥死了?

張老帥終於死了!

說這話的人也疑心自己好像期盼著張老帥死似的,趕忙往回找補,張老帥真的死了!哎!

好像冬天的一片枯葉被微風吹落,輕飄飄、晃悠悠落在水面上,連一點漣漪都沒被激起,眾人似乎誰也沒把張老帥的死放在心上。

要是張老帥在天之靈,知道他的死訊是如此微不足道,大概,不,一定會,死後復活,痛罵這些忘恩負義的小人。

張老帥本名當然不叫張老帥,只不過,他自接了天上掉下的一個大餡餅之後,走路總是有點像螃蟹,口頭禪就是:老帥了。

小說:天上掉餡餅嗎?掉!但是砸死了人

大傢伙就給他取了個綽號:張老帥。說起砸在張老帥身上的大餡餅,眾人既羨慕又隱隱約約有點嫉恨。可是喬家灣的每個人都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倒了,只不過是餡多餡少的區別。

喬家灣是個小漁村,說小真小,從南到北幾百米就走到頭了,用喬村長的話就是,南頭放個屁,臭味還沒散盡就到北頭了。話糙理不糙,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哪隻水鴨下蛋,哪隻母雞抱窩,不到一個放屁的功夫,全村就知道了。

就是這麼一個小漁村,連男帶女,連老到少統共不到二百人的小村莊,誰也不指望能有什麼大風大浪,不過是先人過了幾千年的日子照樣過罷了。

可誰知道,有一天,這平靜的日子就被風浪打破了,而且還是十二級狂風和滔天巨浪。

這一天早上,村裡來了幾個穿西裝的市裡的幹部,一個幹部一手拎著白漆桶,一手拿著一隻大刷子,見房就刷,先刷一個大大的圓圈,再在圓圈裡斜畫一條直線,然後寫上一個工工整整的宋體字:拆。

另外兩個西裝外套互相扯著皮尺丈量房屋面積,然後認真地登記在筆記本電腦上。

村頭第一家喬建軍的房子還沒量完,村裡凡是能走動的人就都聚到喬建軍家看究竟。

要拆遷了,這個消息如一記響雷,直炸得每個人頭暈腦脹,外帶喜氣洋洋。

每個人都互相打聽拆遷是按什麼補償,每個人能一次性補貼多少錢。

喬村長去過一趟深圳,知道當初的深圳也是從一個小漁村發展來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光芒,他們的小漁村說不定也要成為第二個深圳了。

還是村長見多識廣,把眾人聚在一起,商議如果補償達不到他們的心理預期,他們該如何鬥爭,如何爭取,誰打頭陣,誰站腳助威,誰做後援,大家都誇村長《三國演義》沒白聽,好像諸葛孔明在世。

可惜諸葛孔明的陣法根本就沒有發揮的機會,拆遷補償不但超出村民的心理預期,而且是遠遠超出預期,補償如此之多,倒叫村民們有點不好意思了,上趕著自己拆房搬家,不讓拆遷公司費一點事。

輪到張老帥搬家了,那時候張老帥自然還不叫張老帥,他卻死活不搬,理由是他爹的那一大片院子必須按照正常補償價給予補償,雖然他爹已經不在好多年了,但是他爹是個勤快人,上個世紀喬家灣有一大片荒澇鹼地,種啥啥不長,喬家灣的人世代打魚為生也沒人看得上這些毛都不長的荒地,外來戶張老帥他爹就今天一壟,明天一畝地漸漸蠶食了這片荒地,等到村人開始有意識的時候,張老帥他爹已經用高高的荊棘宣佈了對這片土地的擁有權,村人們只是叨叨兩句,畢竟即使把土地給了他們,他們也是閒置不用,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至少每年還能吃上張老帥他爹種的西瓜、菠菜、嫩苜蓿苗什麼的,雖然長勢不咋地,總比沒有強吧!

現在拆遷了,拆遷公司本意這一片土地按照無人居住的荒地象徵性地給點補償款。

無奈,張老帥搬進了拆遷領導的辦公室,吃在辦公室,睡在領導的真皮沙發上,拉嗎?拉也在領導的真皮沙發上,這一天領導一進辦公室,頂鼻子的一股臭味,一大坨黃金萬兩正躺在沙發的正中央,似乎還隱隱冒著熱氣,看來是張老帥的新作。

張老帥呢?人家正坐在領導辦公桌後面呼嘍呼嘍吃泡麵,看見領導來了,舉起泡麵桶,領導,您不來點?

領導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領導這下徹底見識了什麼叫做“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大概就怕不要臉的了。

正趕上那一陣子各地拆遷出了人命案,上面的領導格外重視,不允許拆遷再出現類似案件。拆遷辦的領導只好收拾起過去的威風,好言好語送走張瘟神,按照正常補償價補償了張老帥。

張老帥一下子成了村裡補償款拿得最多的人,據傳說,他的補償款比全村人的總數還要多。

這下,張老帥一下子真成了張老帥,張老帥走起路來漸漸像螃蟹靠近,掛在嘴邊的就是“老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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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可不老帥了!眾人有些憤憤不平,他拿著大傢伙的地換來這麼多拆遷費,換誰都老帥了。有些人就把這些話說在了張老帥的臉上。

張老帥也不惱,還頻頻點頭,表示認可,我一定補償大家。

張老帥的確補償了大家,補償大家的方式就是引進了一種賭博方式,據說是澳門賭場流行的,這種賭博能夠非常迅速地見輸贏,賭資可大可小,一時間村人幾乎都投入到這種瘋狂的遊戲當中,很快,就有人贏了個盆滿缽滿,但是很快所有人就都輸了,聰明些的及時收手,還能保住點家底,反應慢的就輸得分文不剩。

這時候再找張老帥,他早已不見人影,去他的家裡,人去屋空,好不容易,在別的村子裡找到他的媳婦,不,他的前妻,原來他們在拿到拆遷款的當天夜裡就悄悄協議離婚了。

去哪兒能找到張老帥?眾人發狠。

我知道哪兒能找到他,張老帥的前妻一點兒也沒有顧及當初的夫妻情分,竹筒倒豆子把張老帥能去的幾個點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張老帥在還沒有成為張老帥之前,外出打工,在外面交了好幾個女朋友,對,好幾個,誰讓張老帥長得相貌堂堂呢,頗有點郭富城的意思,捯飭捯飭倒比郭富城還帥幾分。

甚至還有一個女朋友春節找到張老帥的家裡來,看見張老帥的破屋子,糟糠妻,大受打擊,哭著走了。

張老帥的糟糠妻也大受打擊,恨得牙根疼,等拿到拆遷款的當夜就迫不及待地放張老帥以自由,自己也去尋覓自己的第二春了。

村裡人分頭去廣州、深圳、珠海幾處去尋找張老帥,一村子人竟被一個外來戶做局給騙了,誰能忍下這口氣。

還真有人找到了張老帥,只是近不了他的身,四五個推著小平頭,戴著大墨鏡的年輕小夥子,寸步不離張老帥左右,一口一個“張總”,喬建軍在賭局中輸得最慘,憑著“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氣概,在四五個小夥子的拳頭和腿腳當中,喬建軍滾到了張老帥的腳下,張老帥摘下大墨鏡,吆,是喬四哥啊!他右手的食指在太陽穴前面搖了搖,那幾個年輕人低頭退下。

張老帥!還錢!喬建軍的臉上有半隻皮鞋印子。

喬四哥,願賭服輸哦,張老帥右手搖著墨鏡,早已褪去了小漁村的鄉音。

你騙了大家。

張老帥並不接話,長長打了一個哈欠,身後有人遞上一支菸,張老帥用嘴接過香菸,隨即有人給點燃了,他貪婪的吸了一口,閉上眼,仰著頭,好久好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小小的菸圈。

張老帥這才低了頭,看見喬建軍好像看見一個奇蹟,吆,喬四哥,這是怎麼回事?趕緊扶起來,來,來,今晚我做東,好好請喬四哥撮一頓,錢?錢的事好說,好說,張老帥左手搭在喬建軍的肩上,親切得不行,四哥,來一根,張老帥遞給喬建軍一隻煙,抽吧,我記得四哥您抽菸的呀!這是國外來的,勁兒衝!味正!試試!

喬建軍只吸了一口,就覺得噁心想吐,張老帥一把抓住喬建軍打算扔煙的那隻手,似笑非笑,四哥,這煙很貴的,可不能扔!

喬建軍在反胃中抽完了那隻煙,飯後,張老帥又遞給他一隻煙,這次喬建軍並沒有拒絕,反而還有點隱隱的期待,第二隻煙還沒吸完,喬建軍就察覺到一股暖流從小腹嘩的一下湧上來,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溢滿他的全身。

那一晚上,喬建軍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抽了多少支菸,只是四天後,他去找趙老帥要煙的時候,趙老帥坐在大班臺後面,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四哥,您知道那煙有多貴嗎?

多貴?

張老帥說了一個讓喬建軍在沙發上彈起來的數字,這麼貴?你唬誰呢?張老帥微微一笑,嫌貴,您請便,每個指頭上都帶著翡翠大戒指的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

喬建軍起身就走,可是他的腳僅僅轉了個角度,身體的渴望卻又違背了腳的方向,腦子裡渴望,嗓子眼裡的渴望,每一寸皮膚的渴望,都在扭轉他邁向大門的腳步,他匍匐在張老帥的大班桌上,求你了,求求你,給我一根菸。

張老帥吸毒已經很久了,他自己也不記得第一次吸毒是什麼時候,自從拿到補償款,腦子裡天天暈暈乎乎的,就像喝了二兩小酒,可那滋味比喝了二兩小酒還要舒服,要美,銀行裡有那麼多錢,那麼多錢裡面有一部分是他張老帥的,而且還是不算少的一部分,這份美,他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稀裡糊塗地就成了“張總”,稀裡糊塗地就成了各基金、各慈善會、各機構的嘉賓。

當然也就稀裡糊塗地吸了毒,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是吸毒,他是為了體驗人間的大美,最大的大美!他可不像其他那幾個拿到拆遷款的人那樣,拋棄糟糠妻,再娶個和自己閨女差不多大的小嬌妻,對,他也拋棄了糟糠妻,不過也不算是拋棄,誰讓她主動和我離的,最起碼,我沒娶小嬌妻,誰不知道她們都是惦記著我的錢。

這喬老四真不識好歹,當初願賭服輸,輸了,來找我要錢,贏了,怎麼不見來給我送錢,再者,那事也不是我乾的,不過是介紹了幾個朋友給他們認識,誰讓他們自己沒把握住的,當然,我這幾個朋友也給了我一些好處,可是那點好處,我能看得上,我張老帥,老帥了!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大大小小也算是個人物了,讓村裡人追著要錢面子上說不過去。

後來,張老帥以個人名義在村裡人新搬進的小區裡安裝了好多健身器材,蓋了一座幼兒園,後來又蓋了一座養老院,鎮上、縣裡源源不斷地給張老帥寄來感謝信,張老帥把他們裱起來,掛在牆上,還特意指給喬建軍看,此時的喬建軍已經成為張老帥的第五個貼身保鏢,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口煙,喬建軍自己也知道被張老帥暗算了,但是現在他的身體他說了不算,那份渴望拿住了他。

在拆遷補償款拿到的第四年,張老帥因為吸毒被抓,被送去強制戒毒,戒毒出來後,張老帥因為一次性吸毒過量,倒在馬桶邊上,死了。

當張老帥死亡的消息傳回原來的小漁村時,已經是半年之後了,村裡人議論起張老帥的死亡。

張老帥死了?

張老帥死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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