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壯麗祖國山河|沒有了沈從文的鳳凰城,完成由青花到五彩的蛻變嗎


“憑水依山築城,近山的一面,城牆如一條長蛇,緣山爬去。臨水一面則在城外河邊留出餘地設碼頭,灣泊小小篷船。貫串各個碼頭有一條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著陸,一半在水,因為餘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設有吊角樓。”我常把沈從文先生《邊城》中茶峒誤以為是鳳凰,或許先生是鳳凰人的緣故,猜想先生當年描寫的茶峒也許有鳳凰的影子吧......

地因人傳,人傑而地靈。沈先生將他魂夢牽涉系的故土描繪得如詩如畫,如夢如歌,蕩氣迴腸,也將這座靜默深沉的小城推向了全世界。這次有幸去湘西,自然不會將鳳凰古城落下。下午到的古城,遠遠望去像一幅畫。綿延的遠山、流淌的沱江、星羅棋佈的吊腳樓,這樣的景緻似乎在夢中見過......

沱江傍依著小城,那水流是寧靜的,淺淺的綠水柔美地流淌,流進心裡的那一刻,你會開一扇心門,留一條心路,讓這水晶一般的河水住進來。

青山綠水之間,幽幽的石板、長長的細巷、深沉的宅院、臨江的吊腳樓、河道上撐船的艄公、以及江中那些游水嬉戲的人們......所有這些,構成小城鳳凰一處處經典的畫面。

“ 為了您,這座古城已經等了千年! ”這句時髦的解說詞將我帶進了鳳凰古城。鳳凰地處湘西這個邊陲小鎮。始建於明朝嘉靖年間。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兵城,也是一個商城。走進鳳凰,每一扇窗戶上都有一扇顧盼流芳的眼睛,每一塊石板上都有情侶的倩影。每一條小河邊都有苗家姑娘洗衣棒錘在石板上帶著節奏的混響,還有那婉轉悠揚的歌聲。


說到鳳凰,不能不提苗族。他們視蚩尤為先祖,是中國遷徙最頻繁的民族,也是最驍勇善戰的民族,從未向強權低頭的民族。翻閱中國的歷史有一奇怪現象,從盛唐到後來的明清,在帝王的藩籬之內卻有塊不隸屬版圖的化外之地,這就是南方的苗疆。明政府歷次徵苗無果後,修建了以鳳凰為中心的軍事防禦體系,既苗疆長城,也是鳳凰稱為兵城的由來。

而苗族在面對國家尊嚴,大事大非之時,苗族人民義無反顧毫無畏懼、視死如歸。抗日戰爭中的湘軍以最能打硬仗而出名,軍中最強的要數竿子軍,竿子就是指湘西的苗族和土家族。抗日英雄顧家齊帶領湘軍在嘉善抗擊日本鬼子,七千湘西漢子與日軍喋血苦戰七晝夜,全師陣亡二千八百餘人,小小鳳凰古城一片招魂幡,但唯獨沒有淚水。

在沈從文的碑文中有這樣的一段話:一個戰士要不戰死沙場,要不回到故鄉。客死他鄉的英雄們無法屍體還鄉,無法魂歸故里。有的甚至都認不出模樣,甚至帶不回隻言片語的遺言。活著回來的人無法面對老人期盼的眼睛,無法面對妻兒望眼欲穿的守望,他們只能摘下那隻象徵著他們身份的耳環。一包包的耳環就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親人們接過自己家的耳環,供奉在祖宗的牌位上。告訴他們的後人,他們的祖宗不是孬種。


一個血性的民族,一座充滿詩意的古城,怎能不讓人牽掛呢。我們大多數人瞭解苗疆是從沈從文先生的《邊城》、《湘西》等作品得知的,先生曾兩度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若翻閱下先生的歷程會讓您大跌眼鏡,沈從文(1902-1988),14歲時,他投身行伍,浪跡湘川黔邊境地區,1924年開始文學創作,抗戰爆發後到西南聯大任教,1946年回北京大學任教......

一個從邊陲走來無任何背景的少年,14歲從軍,8年後從文,44歲去北大任教,他似乎在上演醜小鴨變鳳凰的神奇,我卻以為那是先生涅盤而重生。在先生的作品中,幾乎都能聞到泥土的芬芳飄逸在字裡行間,那跳躍在書面上活靈活現的人物,就是曾經發生在先生身邊事,只是先生加以了感情,帶著鄉愁去紀錄罷了。這輕描淡寫的述說,讓先生兩度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

在先生的身上能看見鳳凰人的影子:純粹,執著,堅持到底。年輕時的沈從文為了追求張兆和,為她寫了上百封情書。只是當時的張兆和十分不領情,還把情書扔到了胡適校長的桌上。胡適校長微笑著說:我看沈老師是頑固的愛著你喲。張兆和說:可是我頑固的不愛他啊。沈從文不氣餒,並一如既往執著的追下去,終獲美人垂青。


從下午到黃昏,我是伴著沈先生的影子,沿著沱江隨那清水,穿行與江邊的吊腳樓之下,觸摸著痕跡久遠的古蹟,找尋先生夢魂牽縈的故里。沈從文先生留給我們的是青花白底的鳳凰,而我眼前的鳳凰已變得五彩斑斕,並隨著夜幕的降落越發的璀璨。

初秋傍晚的風是涼爽的,而沱江兩岸的吊腳樓是曖昧的。似乎是這江風招攬來了遊人,滿街滿江都是遊客,如過江之鯽。讓我詫異的覺得這夜幕中的鳳凰分明就是一幅清明上河圖。街頭巷尾充斥著各地的言語,混雜成一碗酸辣的苗家湯。

我在古城的城牆腳下,尋得一處落腳點,是一伴著柳條混著江風高點。可欣賞著古城迷離的夜色。沱江邊飛簷翹角的吊腳樓仍泛著古意,酒吧不時傳來音樂聲與夕陽映襯的江面,構成斑斕的夜鳳凰。

夜色中的鳳凰是美麗的,飛簷翹角的吊腳樓投影在柔波微蕩的粼粼波光中,流光溢彩的燈火灑滿整個江面,那掛有紅燈蘢的遊船,搖曳在江面,劃出了一條條漂亮的船跡。

經不起這夜色的誘惑,隨著人流來到了虹橋。“月滿溪頭露滿天,長橋寂靜臥前川。水光山色渾無際,拾得雲樓一畫箋”。這是清人潘祖望吟詠虹橋之詩。虹橋建於南溪北溪匯合之處,拱跨沱江,攜挽奇峰南華兩山。

鳳凰古城的橋很多,除了著名的虹橋外,還有“風、雪、雨、霧”四橋等,我是循著燈光到處遊蕩,每走一段便停駐片刻,看看江水裡閃爍的萬家燈火,聽聽碼頭上江水拍打船身的淺酌低吟,坐下拍幾張片子,再行。

不知是走累了,還是被這家酒吧中的這首《往後餘生》所打動,就在酒吧的旁邊尋了一家酒樓,在臨江的位子坐下,然後點一壺自釀的苗家糯米酒,微醉於酒的醇香,也微醉於夜的鳳凰。

來鳳凰前,與朋友交流,他們說:鳳凰已不是以前沈從文先生筆下的鳳凰了。是的,先生已離開我們有三十多載,鳳凰的確在發生變化,或由一清純的少女成長為風韻優雅的少婦,也許它是在經歷著由青花到五彩的蛻變......

白地青花瓷屬釉下彩瓷,而五彩是瓷器中的釉上彩,相傳在明代,不知出自哪位匠人的巧手妙心,將這兩種工藝用在了同一件器物上,青花淡雅,五彩濃豔,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風格裝飾在一起相互爭奇鬥豔,這便是鬥彩。.....不知是這苗家米酒,還是曖昧的沱江夜,讓我聯想起了青花與五彩,或許是我心中的期待吧,期待鳳凰有一華麗的蛻變。


我的行程安排的太滿,喝完這杯米酒,就要離開鳳凰了,其實好想看一看晨曦中的鳳凰:虛無飄渺的霧氣仍籠罩著江面,透過薄霧看到的是靜默不語的小橋,古貌猶存的吊腳樓,還有沐浴晨霧的少女......期待再來之時,能有一城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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