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5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每個人都是依偎著母親溫暖的懷抱,漸漸長大。但等到母親垂垂老矣,需要兒女溫暖的懷抱時,我們卻往往表現得羞羞答答,甚至有些吝嗇。或許,當歲月的腳步遠去,母愛濃縮成記憶,做兒女的才會明白,除了粗茶淡飯,我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 題 記

母親八十大壽,我特意請了幾天假,從京城趕回漵浦老家。

顯然,母親早就知道了消息。聽到我的敲門聲,打開家門的那一瞬間,母親沒有一絲驚訝,佈滿皺紋的臉龐笑容燦爛,就像一朵正在盛開的老菊花。

放下行李,取出給母親帶的禮物,順手在朋友圈發了條動態:“又見母親!又見母親!您若安好,便是晴天……”

按照這幾年的習慣,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陪母親去街邊修腳店修腳。

聽母親說,平時剪手指甲、腳趾甲這些活,都是老四媳婦給她做。但因為她有點灰趾甲,有時也由老三陪著來這個店修腳,慢慢的與店老闆也熟悉了。

老三在城管局上班,這段時間一直比較忙。母親腳趾甲長了,腳底又長了兩個雞眼,走起路來鑽心地疼。她不好意思跟老三講,只好忍著,想等我回來陪她去。

我故意說:“誰不曉得,你是心疼那30塊錢。”母親撲嗤一聲笑了。

進了修腳店,店老闆熱情招呼:“伯孃您來了。原來都是您戴眼鏡的兒子陪,今天怎麼換人了?”

當得知我是老人的大兒子,店老闆一個勁兒地誇老三:“你那個戴眼鏡的弟弟好孝順的,經常帶你媽來修腳,你媽真是好福氣。”

聽她這麼一說,我感覺比誇我自己還舒坦。

母親修完腳,感覺輕鬆不少。臨走時,我問店老闆可不可以辦卡,母親一聽,極力阻止:“修個腳不當吃不當穿的,花這麼多錢幹什麼,不辦了,不辦了,以後我也不來了!”

我沒有理會母親,堅持辦了張優惠卡,並叮囑店老闆:“以後我媽不管誰陪著來,劃這張卡就行了,反正我媽你也認識。”

見我已經交了錢,母親不再堅持,只好給自己找臺階:“辦個卡也好,以後我帶你舅舅、舅母來修,他們腳上也有灰趾甲。”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時下網上流行一句頗為煽情的話:“你陪我漸漸長大,我陪你慢慢變老。”其實對於軍人來說,陪伴真的是件很奢侈的事情。離家幾十年,跟父母見面就幾十回,好不容易回趟家,還要走親戚,見朋友,會同學,各種應酬,跟父母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轉眼間,母親滿頭青絲染白霜,而整個過程,我這個當兒子的卻沒能親歷,更無法體驗。

但凡上了年紀的人,多少都有些固執。

從我記事起,就沒見母親戴過帽子。這些年,妻子給母親寄了四、五頂各式各樣的帽子,在電話裡又是哄又是勸,可老太太就像跟帽子有仇似的,死活不肯戴。

去年秋末,我回老家休假。這天早晨,天下著小雨,陰冷陰冷,母親拿著把雨傘,說要跟我去街上買點小菜。我從櫃子裡找了頂嶄新的絨線帽,讓她戴上。

母親看了看帽子,又看了看窗外,並不伸手來接,站在那裡跟我討價還價:“現在才到十月份(農曆),天氣又這麼熱和,戴帽子太早了,等到臘月再戴吧。”

我一氣之下,向母親下了最後通牒:“今天不戴帽子,就別想跟我出去!”接著又補充一句:“以後不戴帽子不準出門,出門必須戴帽子!”

母親沒辦法,只好被迫就範。

見母親老老實實把帽子戴好了,我緩和了語氣,半開玩笑地說:“你看,其實你戴這頂帽子蠻好看的,至少年輕二十歲。”

母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撓了撓腮幫子。

其實,我這樣做也是出於無奈,母親患過腦血栓,最怕受涼,腦袋更受不了凍。醫生警告過,腦血栓患者不戴帽子,後果真的很嚴重。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每年端午節前後,是家鄉的梅雨季節。從昨天傍晚開始,一場小雨淅淅瀝瀝、斷斷續續的下到今天早晨,時而急,時而緩,時而密,時而疏。我和母親只好坐在家裡,打開電視,不緊不慢、漫無邊際地聊著天。

趁母親站在窗口看雨景的時候,我用手機悄悄拍了幾張照片,翻開給母親看,沒想到母親居然問我:“這是哪個?”

我說:“這不是你嗎?剛給您照的。”

母親皺了皺眉頭,彷彿若有所思地答道:“哦,是我坐在橋邊照的。”

得,跟昨晚的記憶“串線”了。我暈!

昨天晚上,我給母親看過一幅照片,那是前些天老三陪母親散步時,在縣城浮橋邊給她照的,結果,她來了個張冠李戴。

看來,母親真的是老了。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自9年前父親去世後,母親一直跟著老三住。平時,母親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5點多起床,先去老電影院聽一小時左右老年保健講座,順帶著從主辦者那兒領些紅棗、掛麵、雞蛋之類的小東西回來。

拎著這些小東西,母親兩眼放光,興高采烈,喜氣洋洋,就像撿了個大元寶似的。

然後,母親直奔街上一家理療器械店,那裡安裝了幾臺電動按摩椅,老人可以免費去做理療。因為人多椅子少,去晚了怕排不上,母親每次都是在吃早飯前趕過去等。

雖然明知這些都是商家誘老人掏錢的套路,但想到能讓母親打發時間,驅除孤獨寂寞,我就沒再反對。

不過,我反覆交代,去是可以去,絕對不能亂買東西。母親聽後欣然答應。

每天早飯過後,大約上午9點來鍾,母親提著小馬紮出門了,去警予廣場和一幫老婆婆打牌。母親的馬紮很簡陋,就兩個支架綁四根皮帶,坐在上面搖搖晃晃,是她自己花20塊錢在街邊小攤上買的。

為安全起見,我提出去買個好一點的馬紮。母親說:“那些老婆婆都是10塊錢一個的,還沒我的好呢!”

知道母親很固執,我只好作罷。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警予廣場,一棵老樟樹,一塊水泥墩子,幾個馬紮,一副紙牌,就是老人們全部的娛樂世界。

去年休假那段時間,正是寒秋時節,我怕母親凍著,勸她去街上棋牌室打牌。母親心疼每天10塊錢“桌子錢”,死活不願去。

我說:“哪怕你天天打,又能花幾個錢?你要是捨不得,這桌子錢我替你掏。”

母親一聽急了:“你的錢就不是錢了?我不去!等天冷了,我去棋牌室看他們打牌,總不會收我的桌子錢吧。”

我哭笑不得。唉,老人的心思,有幾個兒女能懂!

這天早晨,陪母親去菜市場買粽子,走到步行街時,遇到經常和母親打牌的一個老婆婆,倆人打招呼在路邊寒暄了幾句。

從母親說話的神態,我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說:“媽您去打牌吧,我自己去街上轉轉,您不用管我。”母親望了望正在等她的老婆婆,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母親轉身時,我問她身上有沒有零錢(昨晚剛給了她1000塊,估計這錢她捨不得用),母親說沒帶零錢。我在褲兜裡掏了半天,只找到32塊零錢,順手遞給了母親。

母親從中抽出10塊錢,把剩下的還給我,連聲說:“這點夠了!這點夠了!”

轉了一會,我有些不放心,便去打牌的地方找母親。果然,別的老婆婆身邊都放著一杯茶,唯有母親來得匆忙,什麼也沒帶。

我趕緊到街邊小店買了瓶礦泉水,連同買粽子剩下的30元錢,一同遞給母親。母親責怪道:“我又不渴,花這個錢幹什麼,還不如回家呷涼茶呢。”

見東西已經買了,又沒法退,母親不再堅持。但那30塊錢,卻死活也不要。後來還是一起打牌的老婆婆勸她:“兒子給你錢,有什麼好推的?”母親這才勉強接了下來。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趁老人們正在專心打牌,我輕輕舉起手機,拍下了這個溫馨安寧的畫面。但目光掠過母親如雪的白髮,心卻似針扎般的難受。

依稀記得,三十多年前,在老廠那間地磅房旁邊,母親也是這樣,一有空就和幾個女工友擺出方桌,圍在一起打紙牌。只不過那時的母親,還是滿頭青絲。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的一幕,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披衣坐起來,打開手機,在朋友圈裡寫下這樣一段話——

從滿頭黑絲到白髮蒼蒼,它們之間的距離,彷彿就在快門按下的那一瞬間。30年前的母親,始終是我們心中的溫暖;30年後的我們,或許也能成為後人眼中的經典。

有人說,這世上最美的不是照片本身,而是它幫你留住的記憶。生命中那些即將絕版,或早已絕版的照片,彷彿在講述一個道理:盡孝,其實是在與時間賽跑,我們必須跑在父母生命的前頭,所有的付出才有意義。因為,漸漸老去的父母,不會一直在那個叫“家”的地方等我們……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這次從北京走之前,妻子怕我路上寂寞,給我帶了一大包水果和零食。上了車打開包裝盒,想了想,又把橘子和冬棗收了起來,準備帶回家給母親吃。

印象中,母親年輕時從不吃零食,反倒是老了以後,每次出門總喜歡在兜裡揣幾塊糖果,不時嚼上一塊。用老三的話說,越老越饞嘴。我知道老年人吃糖不好,婉轉地問過母親,她說自己血糖不高,我也就罷了。

前年,母親來京參加孫子婚禮,回老家之前,妻子給她買一大包俄羅斯糖塊。這種糖口感比較硬,吃起來很脆,母親雖然年近八旬,但牙口還好,這糖就成了她的最愛。

後來,妻子又給母親帶過幾次俄羅斯糖塊。但我覺得,母親畢竟上了年紀,吃太硬的東西不好消化,所以我們決定換換口味,給母親帶了幾袋鮮花餅。

我和妻子的想法是,千金難買老人喜歡。再說,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她牙口再好,想吃又還能吃幾年呢?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天底下每個當母親的,或多或少都對孩子說過善良的謊言,諸如只喜歡吃雞頭、雞爪,不喜歡吃雞腿之類。仔細回想起來,我母親年輕的時候,也曾撒過這樣的謊。

“再給你點,再給你點,我呷不了咯多。”母親一邊說著,一邊用小勺將她碗裡的餃兒(餛飩)便勁往我碗裡扒拉。

多麼熟悉的一幕!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經常跟著母親到一個叫均坪的小鎮趕場(趕集)。

均坪的場坪很小,在一條小巷子裡,兩邊的木板房東倒西歪,搖搖欲墜。但這兒卻有著“清明上河圖”般的繁華,戴斗篷的,穿蓑衣的,光腳板的;扛木頭的,挑籮筐的,提籃子的,人流如織,摩肩接踵,甚是熱鬧。

那時我才七八歲大,每次去趕場,走到均坪這家唯一的飲食店門口,便邁不開步子了,眼睛盯著食客們跟前那一碗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兒直咽口水。

每當這時,母親會停下腳步,從兜裡掏出一條小手絹,那手絹裡包著皺皺巴巴的毛票和硬幣,是趕場的花銷。她會很小心地從中抽出兩毛錢,給我買一碗餃兒,並叮囑煮餃兒的師傅,多放豬油和小蔥,這樣才香。

然後,母親坐在一旁,用疼愛的眼神看著我,直到我狼吞虎嚥、風捲殘雲般的把餃兒吃完,只剩下半碗油汪汪的餃兒湯。母親幫我擦掉嘴角的油漬,問我吃飽了沒有,我雖然覺得不太解饞,但還是懂事地說:“吃飽了!”

母親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我們,便悄悄端起我剩下的半碗餃兒湯,抿著嘴,對著碗口,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半滴不剩。

我滿腹疑惑,剛準備問母親,母親笑了笑解釋道:“我就喜歡呷餃兒湯!”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如今,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了,這家飲食店還在,招牌上寫著:“均坪老飲食店”,以此證明自己是一家老店。

我問了餃兒的價格,老闆說,5塊錢一碗。與當前物價比起來,不算太貴。於是,我硬拉著母親坐下,要了兩碗餃兒,想找找當年的感覺。這才發生了前面那一幕。

吃完後,我問母親:“餃兒好不好呷?還是原來的味道嗎?”母親愣了一下,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餃兒湯好呷,餃兒湯好呷……”

突然想起來,當年母親每次都是喝我剩下的餃兒湯,並沒有正兒八經吃過這家店的餃兒,讓她怎麼去比較前後50年的味道呢?

頓時,心裡一陣酸楚……

曾看到過一句詩:回家是一次穿越花園的旅行,攜一縷花香醉了歸途……我想,這樣的詩句,應該是屬於那些富豪明星的。當你遠方的家,只剩下一位老母、一棟孤宅、一座空巢的時候,絕不會有這樣的心境。

母親有個好朋友叫羅姨,每天與母親幾乎形影不離。但我發現,過去,羅姨站在樓下喊一聲,母親幾分鐘就能下樓;如今,羅姨需要在樓下等一二十分鐘,母親才能慢慢扶著樓梯扶手走下來……親眼看著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慢慢變老,真是件挺殘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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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此觸動,去年10月,趁家人陪母親去鄉下古村落遊玩的機會,我給母親拍攝了一段視頻,標題就叫《孤獨的老人與空寂的老宅》。整段視頻沒用任何背景音樂,只有母親拖著一瘸一拐的雙腿蹭過地面發出的時輕時重、時疾時緩、斷斷續續、拖拖沓沓的腳步聲……那是母親患腦血栓留下的後遺症。

在視頻結尾,我用這樣一段話坦露自己的心跡:也許要不了多少年,我們這代人也會伴隨著這樣的腳步聲走進歲月深處,不再回頭。到那時,母親的腳步聲註定將成為兒孫們珍貴的記憶。作為家中長子,把家族的記憶完整地保存下來,既是責任更是使命。

視頻傳到網上,短短一天時間,點擊量過萬。

這次回家,我又圍繞母愛主題,先後創作了《娘在哪裡 家在哪裡》《唯有母愛不會走遠》《母親送兒遠行 花香醉了歸途》《捉鴨記》《母親的長鏡頭》等短視頻作品……我想表達的觀點是:兒女可以暫時走出母親的視線,卻永遠走不出母親的心房。母親深情凝望的地方,就是兒女們的天堂!

從某種意義上說,盡孝也是一種修行,它修的是福,行的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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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母親過生日訂飯店,是我們兄弟四人商量後定下的,叫“財神院子”。找這麼個地方,倒不是為了討財運,而是因為它有個大包廂,一張桌子能坐二十多人,剛好夠我們一家用。

我考慮,今天母親雖然是主角,但還有大舅、二舅、二舅母等幾位長輩,他們兄妹間感情非常好,走動很勤,如果今天他們缺席,這桌壽宴辦得再熱鬧,也不能算成功。

所以,早晨8點鐘,我就把舅舅、舅母請來了,和母親一起,先陪他們去城郊翠靈山公園轉了半天,算是在壽宴前“熱身”。

小縣城辦桌壽宴,價格並不貴,誰都承受得起。但我想,盡孝是每個兒女平等的權力,別人無權剝奪,也不能代替。經過協商,我們決定實行AA制,費用由兄弟四人平攤。

訂做生日蛋糕這活,就交給兒子和侄女去辦,因為他們都已工作,有工資收入。接受任務後,兄妹倆高高興興地張羅去了。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晚上6點,除了在北京上大學的小侄子還在返鄉路上,其他人全部到齊。

老二下午往懷化跑長途客車,本來說要晚到一會,路上緊趕慢趕,居然提前趕到了。

大侄子今年本科畢業,剛考上研究生,原打算留在學校陪女朋友過生日,後來聽說奶奶過八十大壽,二話沒說,幾天前就從南昌趕了回來。

我端起茶杯,準備以茶代酒,宣佈壽宴開始,母親兜裡的手機驟然響起,一聽,是小侄子打來了。他一邊向奶奶表達生日祝福,一邊為自己趕不上壽宴而遺憾。

母親連忙安慰道:“沒有事的,沒有事的,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奶奶去車站接你。”

老實說,早在幾天前,我就打好了腹稿,準備在壽宴上講一番話。可臨到跟前,我就後悔了,這種場合,如此文縐縐、酸溜溜的話,不光我講不出口,相信老人也聽不懂,還不如不講。於是,我讓直接上蛋糕。

當侄女給奶奶戴上生日花冠,兒子和侄子點燃生日蠟燭,全家人打著節拍唱起“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我發現母親的雙頰泛起了紅暈,兩隻深深的眼窉,早已淚光瑩瑩……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夜深沉,人無眠。躺在床上,想起幾十年的母子情份,不由潸然淚下,曾經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一樣從腦海裡閃過。我趕緊打開手機,在備忘錄裡寫下自己的感悟——

對世界而言,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日子;對我們兄弟四人而言,這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日子。80年前的今天,在漵水河畔一個叫楊家仁的村子裡,隨著一個女嬰的呱呱落地,命中註定我們兄弟四人將與這個人結緣,並有機會相繼來到這個世界。從此,風風雨雨半個多世紀,我們與這個人同歡笑、共悲喜,血肉相連、生死與共。

這個人,就是我們的母親!

在母親誕辰的日子,寫下這些文字,既是對過去溫暖時光的追憶,更是對母親未來歲月的祝福。

短短几天時間,匆匆而過,縱有千般無奈,萬般不捨,兒又要遠行。

臨走時,母親嚷著要去送站,為顯示自己有力氣,還費勁地抓起一個拉桿行李箱。剛把車停穩的老四趕緊下車,搶過行李箱,勸阻道:“您自己連路都走不穩,到底是您送大哥,還是大哥送您?您就莫添亂了。”

母親一聲不吭,執拗地跟著上了車。

火車又晚點了,廣播通知要等50分鐘。漵浦站是個老站,候車室的鐵皮座椅東倒西歪,骯髒不堪,加上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氣溫驟降,座椅冰冷刺骨。我掏出餐巾紙把座椅擦拭乾淨,又從揹包裡掏出準備帶在路上用的睡衣,鋪在座椅上,讓母親坐下。

母親死活也不坐,後來實在拗不過,只好挪了半個屁股過來,偏要我挨著她一起坐,弄得旁邊的人哭笑不得。

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這時,火車進站的鈴聲響起。在離別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去擁抱一下母親。但環顧四周,候車室裡人頭攢動,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再說,我一個年過半百的大老爺們,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跟母親擁抱,知道的說我們是母子情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作秀呢,肉麻。想到這裡,剛伸出去的手遲疑片刻,又收了回來。

我為自己的膽怯而羞愧,只好在心裡安慰自己:等下次吧,等下次吧……可是,人生短短几十秋,又能有幾個下次?

願歲月靜好,永遠不老……因為,今生我還欠母親一個深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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