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2 她急得生病吐血:我絕不會嫁給我不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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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得生病吐血:我絕不會嫁給我不愛的人!

作者 | 施立松

1

第一次見他,是個深秋的黃昏。她在鄰居璧姐家等他,想請他當自己的補課老師。

因時局混亂,戰事逼近,她唸的教會學校停了課,父親收入也差了許多,供不起她上學,她賦閒在家多時。她原本以為念好初中再考高中,然後上大學,是順理成章的事,誰知道,竟會生如此變故。鄰居好友璧姐大她三歲,也跟她一樣休了學,最近璧姐請了一個格致中學的高才生也是她們的鄰居當補習老師,薪資不多。她便說服父母,也請他來為她補習。

璧姐家的書房裡,金色的光線從窗口斜插進來,彷彿一把鋥亮的剪子,剪開黃昏的寧靜。她坐在光暈裡的一張木圈椅上,陽光把她整個人都用金紗籠了起來。她並不知道,那一刻,她就像一個發光體,足以讓人眼花目眩。她只感覺陽光有些火熱,曬得她耳垂像火燒,鼻尖冒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倒不是對他一見鍾情,只是她像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十六年的人生裡接觸到的異性,只有自己的父輩,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共處一室,難免臉紅心跳。

他是意外的。他如往日來這裡給璧姐補課,卻沒想到她會在。他呆怔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不是夢,她真的近在咫尺。她臉頰上細細的茸毛,在陽光下金閃閃的,眉眼間的羞澀,像一朵風中的雛菊,惹人憐愛。他又晃了神,璧姐“撲吃”一笑,喚回了他的神思,他的臉也紅了,低下頭來,暗暗為自己方才的唐突羞愧,手心冒出了汗,原來伶俐的口齒,忽然笨拙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第一次在巷口偶遇她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那是個下雪天。他衣著單薄,從學校回來的路上,一路瑟縮,只想快快回家取暖,漫天飛舞的白雪,如一個個白色的精靈,他卻沒有興致看上一眼。她閃進他的視線,讓他心魂一震,彷彿整個世界都鮮亮了起來,溫暖了起來。她穿著鮮紅的錦襖,與她家的女傭一起,在雪地裡堆雪人。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到她的紅襖上錦帽上,像一樹紅梅凌雪盛開,而她頑皮地把紅錦帽摘下來,戴到雪人的頭上,又把綠色髮卡結下來,按到雪人的臉上,然後得意地大笑起來,圍著雪人一圈圈地跑,一聲聲地笑,把雪都從樹上震落下來。他愣愣地看著她。這仙子似的女孩子,是跟雪花一起從天上飄到人間的嗎?

他遠遠地看著她,跟著她傻傻地笑,他感覺自己的心都暖了,漫天飛雪,原來那麼美,數九寒冬,原來那麼好。他年少失怙,由兄嫂撫養,早早就嚐盡人世炎涼,一顆心早早就如冰似雪,寒了多時,沒曾想,她的笑,竟有魔力似的,春風似的,吹綠他心的林地。

他並沒有多想,他知道她是富家千金,是他不可攀及的高地,能看到她就好。於是,每天,他來來去去,無論多忙,都會在巷口站一會兒,希望能再看她一眼,可惜,總未能如願。

轉眼到了夏天,他終於又見到她,可是,她卻不再是那個天真愛笑的女孩子了。那天,他看到她從外面回來,一路走一路哭,好像世間所有的悲痛都化作她的淚水,流也流不盡,他在她身後,好想拉住她,問問出了什麼事,可他沒有勇氣上前,只好默默跟著她,看她走進家門。

他不知道,那天於她,無異於天塌地崩。從小錦衣玉食,被父母呵護在掌心的她,竟然不是父母親生的,而她的生身父母是她一直叫做舅父舅母的那兩個。那天,她只是代母親去看望病重的舅母,卻不料舅母在臨終前告知了她的身世,然後在她無措慌亂中,愴然離開了人世。她想多喊一聲媽媽都沒有人應了。她的人生似乎從那天起,開始腥風苦雨。蜜罐被打碎了,掉到塵埃裡,遠比一直在塵埃裡更加地難耐。

她急得生病吐血:我絕不會嫁給我不愛的人!

2

他一直為她揪心著,每日到璧姐家給璧姐補習功課,是為了賺取微薄的收入,更是希望能再遇著她。沒曾想,上天如此垂憐,竟慷慨地把她送到他面前來。

他每日下午一放學,就到她家給她補習功課。他們在她家客廳的書桌旁,他認真教,她用心學,說好的每次補習一小時,轉瞬即逝,什麼叫白駒過隙,什麼叫光陰似箭,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每次都覺得怎麼剛來,就得走了?

他知書達禮,樸實誠懇,落落大方,又俊秀頎長,一身舊舊的藍色陰丹士林長衫,總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挑剔保守如她父母,也對他頗有好感。但,父母的顧慮卻始終沒有拋開:跟著年輕男子補習,怕是要出亂子。姑姑更是直言不諱:這男子一貧如洗,如何配得上我們家閨女,一旦有個三差四錯,如何收拾!

愛情來得自然而然,就算萬般阻撓,千般防患,又有何用。兩顆年輕的心,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越靠越近。這愛情,於她,是惶恐的。她想起母親的擔憂,姑姑的預言,深恐自己被她們不幸言中,而失去這難得的學習機會,更怕被人斥責為不正經的女孩子。每次見他,她總是患得患失,憂心忡忡。她愛他青春的充滿活力的臉龐,愛他熱熱的富有朝氣的氣息,愛他才華橫溢,更愛他溫柔體貼。她像一滴水,跌入愛的漩渦裡,無力自拔。熱烈的愛,隱藏的疲累,讓她不經意的嘆氣,不經意的眉頭深鎖。唉,愛讓她憂愁。

而他呢,看著她滿含淡淡哀愁的容顏,似是寂寞清吟,心中便有無限的不捨,只想替她把世間的煩苦悲愁都擔了去,讓她一如他第一次見她那般,笑得如天使般純淨,如紛飛的雪花般自由快活。

一次,她的父母家人都不在家,客廳裡只有她和他。他忍不住對她說,淑華,你有什麼憂愁,跟我說吧,我願意替你分擔。我聽說了一些你的身世,你若是願意,可以跟我傾訴,不要總悶在心裡,你身子這麼單薄,會生病的!她眼淚簌簌流了下來。可她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在封建禮教氛圍濃厚的家庭里長大,雖讀過不少反抗禮教,奔向自由,創造幸福的書,但要她去效仿書中的人物,卻難如登天。他看她哭得淚人兒似的,心便像被摘了去的疼,一急之下,竟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被一雙大大的溫熱的男子的手握著,像被火燙了似,急急掙脫開。可他握得更緊了。她的手那麼小,那麼冰涼,那麼無助,那一刻,他只想傾己所有,甚至生命,來愛她,呵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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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愛是藏不住的,父母分明是察覺到了什麼,強行中斷了她的補習。那一日,他像往常一樣,準時到她家來給她補習,手裡捧著一枝臘梅,清香四溢。他把梅枝遞給她,說,華,我希望你像臘梅一樣,不懼寒苦,不怕風霜,傲然盛開。她接過梅枝,輕輕嗅著,不知該如何把父母的決定告訴他,淚水漸漸盈滿了眼眶。良久,她婉轉地說,父母明年可能要讓她去學校讀書,補習的事,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他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輕聲安慰她,只要她好好的,像梅花一樣。

停止補習後,見面就千難萬難。好在有璧姐,做了他們的青鳥信使,他們反而愛得更深入更熱烈,當面難以言說的心事,在信中,卻可一吐為快。他們談功課,談生活,談未來,談煩憂和歡喜。生活中的點滴,經她娓娓敘述,都那麼優美可親;未來的種種,在他的描繪中,都那麼美好可盼。

一天早上,她在樓上自己的房中,聽到他大嫂來提親。她心如鹿撞,多希望父母能成全他們的愛情,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父母決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原因無非就是他太窮,依賴著哥嫂,才能勉強上學。父母怎麼可能讓她去跟他過那種苦日子呢!可父母把這門親事拒絕得如此乾脆,又讓她心痛不己。

他們仍然只能書信往來。他在信中告訴她,他要學醫,要當醫生,他會讓她過上好日子。但,從現在開始到當上醫生,他需要八年。他要她等八年。

八年。多麼漫長啊。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過眼下這一關。姑姑給她介紹了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家財萬貫,相貌堂堂,萬千寵愛於一身。他在姑姑家看到她的照片,便一見鍾情,執意要姑姑替他提親。父母也很中意這戶人家。門當戶對,男財女貌,年齡相當,在世人眼中,就是天作之合了。可她已心有所屬。她抵死抗爭。她發燒,吐血,整日淚流不止,母親終於心軟,父親也終因查出那公子品行不端,吃喝嫖賭無所不能,而作罷。

八年中,就這樣,她一次次以命相爭,守護對他的愛和承諾,其間,疼愛她的母親因病離世,父親辭去公職,信奉佛教,對她百般冷淡,世人對她指指點點,非議多多,時局越來越亂,戰事越來越緊,槍炮聲就在家門口此起彼伏,她家陷入困頓之中,需要她去嫁個好人家尋個依靠。無論多麼艱難,她都熬著等著。她以等待抵禦流年。他知道她的難,知道她在等他,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勤學苦讀,早日獨立,給她幸福。

4

1942年,他終於從上海聖約瀚大學畢業,開始行醫。這年,她23歲。

八年,近三千個日子,再回首,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結婚那夜,在紅燭下,他握著她的手。她的手,瘦小,冰涼,一如當年。他卻不再如當年那般無奈。這一生,他要牽著她的手,給她愛和溫暖,和她相扶相持著走過人生的四季,走到地老天荒。

可是,幸福如此短暫。僅僅兩年,他就因患急性肺病,匆匆舍她而去,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女兒。她的生命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生命之花迅速凋零。因照顧他,她也染上了肺病。她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希望你像梅花一樣活著”。看著兩個可憐的小女兒,她知道她還不能追隨他而去。靠著他生前好友的接濟,她度過了他離開後最初的困苦生活,頑強地拿起筆,寫下他和她的故事。

八年苦戀的酸楚,兩年相守的幸福,和陰陽永隔的痛苦,她邊哭邊寫,邊寫邊哭。他活在她的筆下,他在她的文字裡陪伴她。在他離世三週年的忌日裡,她終於完成了這部飽含血淚的《生死戀》。

林淑華是她的筆名,她的生死戀人,叫徐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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