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0 殘臂(原作者:北海章)

姑娘家境貧寒,上有老父常年臥病在床,下有三個未成年的弟妹,全家上下都靠母親一人操持。姑娘懂事,早早的輟了學,便出去打工了,沒學歷沒手藝,乾的都是在最底層的體力活。本掙不了多少,好在供吃供住,發下工資來,留下點零花錢,剩下的就都給家裡寄了回去。

屋漏偏逢連夜,老家打電話過來,姑娘父親突發疾病送進了醫院,急需錢用。姑娘隻身一人在外地,也沒個親朋故友,只能卯足了勁主動加班,多賺點加班費。幾天下來連軸轉,姑娘體力已近透支,昏昏沉沉,一個不注意,手將加工件送進衝壓機床,抽回的慢了,右臂從肘部以下竟齊刷刷的切掉了。

雖然工廠賠付了醫藥費,但姑娘沒法再打工了,只得返了老家。休養一段,見家裡境況依舊,不忍拖累雪上加霜,便執意外出打工。家裡攔不住,也就隨她了。

姑娘深知自已斷了右臂,找工作已是機會渺茫,漂泊數月,也沒找到活幹。念及家徒四壁,病夫慈母,還有那幾個正是長身體時候的弟妹,心下一橫,便下了海,委身市郊的一個小旅館,做起了皮肉生意。

麻子這日和幾個工友下過館子,酒足飯飽,要找點樂子,就尋到了小旅館。麻子一聽要五十塊,就有些嫌貴。老闆娘見狀便說,便宜點的也有,三十就行,就是那姑娘缺了一條胳膊。麻子心想,少胳膊沒事,只要能成那事就行,就點了頭,隨老闆娘去了房間。

麻子和姑娘一見面都吃了一驚。原來兩人是同村的,論起來還有些親屬關係。麻子便問姑娘怎麼淪落到這了,姑娘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便將來龍去脈一一道來。麻子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見那姑娘雖姿色平庸,但此時穿著卻甚是清涼,頓時心生色念,撲將上去。姑娘忌諱頗多,不好推脫,只求麻子嚴把口風,莫將自己下海之事傳揚出去。麻子箭在弦上,連連應承。

麻子免費討了便宜,喜不自禁,打那以後,隔三差五便去姑娘那消遣快活。姑娘心生厭惡,卻也知小辮子攥在麻子手裡,只得勉強應付,盼著早早打發了麻子。

年關將近,姑娘揣了攢下的積蓄,帶著給爹媽置辦的年貨,給弟妹買的新衣裳,乘了火車回了老家。怎料到,還未進家門,村鄰鄉親都對她指指點點,滿是鄙夷之色,唏噓碎罵之聲。姑娘知是自己見不得人的行當已然洩露,強忍眼淚進了家門。父親質問姑娘到底如何,姑娘無從回答,暗自流淚。誰成想,沒過初五,父親便急火攻心,撒手人寰了。

父親的喪事操辦完畢,姑娘留下書信,隻言片語,稱從此遠走高飛,另覓活路,母親弟妹不必惦念。不盈月,百里外的江橋下現一斷臂女屍,正是那苦命姑娘,白衣白裙,似是要清白而來,清白而去。

再說那麻子,年歲不小,卻未成家,免不了遭人調笑,麻子便趁著酒勁大肆炫耀,自已雖沒老婆,卻也夜夜風流,工友老鄉疑他吹牛,他便將斷臂姑娘的事娓娓說來,言及床第,諸多細節,汙穢不堪。由此,姑娘的事便傳回了老家,釀成了苦果。

這日麻子在建築工地上幹活,一塊磚頭從高空落下,在麻子腳邊打得粉碎,麻子嚇了一跳,退開好幾步,緩了心神,舉頭便要罵是哪個不長眼手裡沒有準。哪知這一抬頭便見一物什急速下墜,已至眼前,麻子來不及躲閃,一條兩米來長的螺紋鋼筋從麻子嘴中刺入,後脖頸刺出,直入地面寸許。眾人來救,麻子仍仰著脖子躬身站立動彈不得,眾人鋸斷鋼筋,這才將麻子送了醫院。

麻子被鋼筋擊碎了下巴,搗爛了舌頭,洞穿了喉嚨,比美軍的導彈打擊還要精確,傷勢嚴重,卻又沒傷了性命。麻子自此沒了咀嚼吞嚥的功能,更別提開口說話了,只能靠吸吮些流食續命苟活,沒過多久,就瘦的跟活骷髏一般。每逢陰雨變天,舊傷發力作痛,難以抵擋,麻子以酒代藥,盼能緩上半分,時日一長,便酒不離身,終年見不得幾日清醒。

沒過幾年,麻子酒醉凍死在了壟溝裡,那天正是大年初一,沒人知道他這個年三十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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