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3 杏花開時,杏兒黃

兒時家門前有一棵大杏樹,從我記事起就記得經常在樹下玩耍,這杏樹據說是我爺爺小時候種的,經過半個多世紀的陽光雨露,嚴寒酷暑,早已高大挺拔,說它高大,它確實有倆層樓房那麼高,主幹粗壯,枝葉茂密,但它卻有極其柔美的一面,那就是杏花鮮妍怒放之時,滿樹奼紫嫣紅,給毫無景色可言的農村田間地頭添加了些許靚麗,杏樹邊上有一個大水塘,或許是水塘的水滋養了杏樹,讓它容光煥發,生機勃勃,時而嬌豔欲滴如粉紅女郎,時而活力無限如翩翩少年,而杏樹也映襯著水塘,使它不顯得那麼孤鶩,不然偌大的水塘,無一物相襯,豈不冷冷清清,杏樹不光只依偎著水塘,更給它以詩意呢?春天,可以聯想到“花落水流紅,柔情萬種”,夏天也可以是“樹陰照水愛晴柔”,想必楊萬里的雅緻亦是如此吧?杏樹與水塘,半個多世紀的“友誼”,半個多世紀風雨共濟,半個多世紀相濡以沫,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亦是不可多得的緣分呢? /<font>

然而杏花開的稍早,也謝的太快,李後主感嘆的“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難道就是說杏花嗎?然而不光有寒雨,還可能遇到春雪,記得有一年倒春寒,杏花都開了,卻被穿上一層潔白的外衣,那粉紅色透著潔白無瑕,在詩人或畫家的眼中,無疑是再好不過的意境了,然而在年尚幼稚的我的眼裡,卻愈發覺得杏花可憐,本來就短暫的生命裡,只想美麗的綻放這一春,何苦還要受這雪刀霜劍,我沒有林黛玉憐花葬花的逸緻,只盼著太陽快出來為它褪去這冰冷的外衣,我不要“千樹萬樹梨花開”,只盼“一枝紅杏出牆來”。猶記幼時春光明媚的清晨,一把竹椅歪坐在杏樹下,看著雋逸的小燕子輕盈地斜掠過杏樹,又飛到屋簷下,是多麼的閒情逸致呢?不禁想起劉半農的幾句詩“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魚兒慢慢遊,啊!燕子你說些什麼話?教我如何不想她”,是啊,我有時候是會想念那顆杏樹的! /<font>

如果只傷感於杏花早早凋謝,那麼就過於悲觀了些!你要相信自然界的生命力是無限的,花謝未有多久,綠葉就油然而生,又不久就鬱鬱蔥蔥,緊接著杏寶寶們就一個個的嶄露頭角了,小時候的心情,就希望杏子快快長大,天天放學回家放下書包就跑杏樹底下抬頭望,杏子黃了沒。左顧右盼終於有杏子泛黃了,這時候我跟弟弟就爭搶著摘杏子,但我明顯搶不過弟弟,杏樹太高,主幹又長且沒有枝丫,我爬不上去,弟弟卻一溜煙功夫蹭蹭的就爬到樹上去,或許是他屬猴子我屬馬的原因吧。我只能用長杆子打杏子,弟弟也會摘杆子夠不到地方的熟杏給我,高枝熟的快些吧。本來杏子要到端午時節才能熟透,但是我家的杏樹總是沒到端午就空空落落,原因就不言而喻了。眼看著杏樹依舊蔥鬱,但是瞅了半天頭都抬酸了的我們卻找不到一顆杏子,滿臉失望的相顧無言,心裡暗自想著再等明年吧。當然這一樹的杏子也不可能都被我兄弟二人吃了,魯迅先生的小夥伴閏土說過,路過的人嘴饞了,摘幾個杏子吃,是不算偷的,主人還是很樂意奉獻的。 /<font>

要說到這顆杏樹真正的主人,那就是我的爺爺,今年七十九了,這顆杏樹據說還是他小時候栽的,我不知道具體是哪年,總之很久了。爺爺如今得了重病,就好像他手植的杏樹一樣,已經垂垂老矣,但是爺爺的一生卻沒有像杏樹那樣絢麗多彩過,而是平凡的一生,窮苦的一生,勞累的一生,爺爺生在舊社會,據他說祖上是做官的大戶人家,但到他小時候已經衰落,又自小喪失雙親,卻獨自撫養幾個弟妹長大成人,和我奶奶相伴了一生,日子雖艱難,卻能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一輩子。奶奶去世時,爺爺自然是傷感不已。如今爺爺也是身患重病,每況愈下,已連續十幾天不能進食,只靠喝點稀粥和奶粉,以及吊水度日,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龐,本已經滄桑不堪的面容,讓我怎麼忍心看他這張慈祥可親的臉,如果說以前爺爺的臉上尚有一種堅毅,一種倔強,那麼現在他的眼神卻多是對生的渴望,看著眾人皆憐,況於我哉!他甚至還不知道他得的是絕症,家人都瞞著他,但他或許明白,只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才裝作不知道。雖然每個人都必須走這條路,但我沒想到這條路卻可能太快。老人尚在,我卻不能陪在身邊,但是在一天,起碼多一天念想,如果不在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爺爺是個好人,我只祈禱好人有好報,祈禱奇蹟會發生,願上天憫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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