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們常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孟小冬似是對此做了最好的詮釋,從梨園寒門到紙醉金迷,再到鉛華殆盡,她的靈魂,她的坎坷,深深地烙印在一個時代的記憶中。
孟小冬出生於一個冬季,飛雪漫天,白雪皚皚。天地蒼茫而純潔,迴歸了一種最本真的自然。她生於一個梨園世家,戲曲如春風一般,浸潤著她的出生,她的童年。
小冬,這是一個多麼美麗而簡單的名字,細細咀嚼,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在父親孟五爺的啟蒙下,孟小冬顯現了戲曲上的極大天賦,而仇月祥,這個當時梨園界的名人,則成了孟小冬的第一個師父。
孟小冬,開始走上她輝煌的戲曲之路,也走上了她坎坷的人生之路。
【二】
孟小冬年少成名,音色醇亮,深受觀眾喜愛,她舞臺上的鬚眉情懷,令人讚歎。
1919年,孟小冬得到了一個天賜的良機,去上海“大世界”客串演出《逍遙津》。
孟小冬生於寒門,受過辛酸,嘗過血淚,大上海的繁華與紙醉金迷令她一時炫然。
也就是在這裡,她第一次遇見了之後羈絆一生的男人:杜月笙。
一直到多年後杜月笙成為上海青龍幫老大,我們也無從得知,昔時平凡的孟小冬如何便入了他的眼。許是他的愛戲成痴吧!
在上海這座繁華、紛擾的不夜城中,在“大世界”、“共舞臺”,孟小冬在戲曲的生涯上攀登著、成長著。
【三】
風吹雪成花,迎來一度又一度的冬,
對一個女子來說,人生最美的事,便是在最好的青春年華里遇見你恰巧愛著的他,而同時,他也恰巧愛著你。
遇見梅蘭芳,孟小冬遇見了一生中的劫。
他濃妝豔抹,他粉墨登場,他柔聲輕唱,他以男兒之軀演繹著虞姬的愛恨情仇。那舞臺上的訣別,舞臺上的身姿,第一次深深震撼了孟小冬的心。
人生總有一個人,不允許你錯過。
孟小冬想,她的世界,花開了。
後來,在他人的攛掇下,孟小冬與梅蘭芳合演了一出《游龍戲鳳》。
如同月亮懸於白晝,太陽耀於黑夜,海水注入溪流,雪花凝結成雲……在這個顛倒的世界中,一切顯得不自然,卻又平和、溫柔地進行著,沒有唐突,有的只是溫溫的脈情。
面對她愛的梅蘭芳,這個大她十幾歲且已婚的男子,驕傲如她,她妥協了、不顧一切了,如同飛蛾撲上火,為她的愛,焚盡了她的身心。
孟小冬看著他的脈脈情眼,她的心裡充滿了堅定,充滿了無悔,如今,名定兼祧無所謂,離開梨園也不重要。天地之大,能讓她駐留的只有這麼一個人,他溫柔、體貼,他戀她、愛她、疼她。
孟小冬以為,這便是地老天荒。
【四】
“今後要麼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今後要麼不嫁人,再嫁人也絕不會比你差!”
孟小冬的愛,孤苦無依、單薄脆弱。
在利益的權衡中,梅蘭芳的理智終究佔了上風,他愛情上的膽怯,也令他不可能像孟小冬一樣為愛赴湯蹈火。他終究是捨棄了孟小冬。
孟小冬,這個強烈自尊的驕傲女子,帶著她可憐的愛,帶著她碎痛的心,決然離去。
當初,為了愛情,她放下自尊,放下驕傲,放棄自己梨園的夢想,放棄前途無量的人生,放棄了她所擁有的一切,如今,她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卻寒了她的心。
如果可能,她倒寧願從未遇見。
四年多的光陰,四年多的相濡以沫,四年多的朝夕與共,四年多的愛恨情仇,這四年多,似是用光了他們一生的緣分,也流盡了一生的眼淚,嚐盡了一生的傷心。
春色旖旎雪落盡,從此梅郎是路人。
【五】
面對失敗的婚姻,於青燈古佛沉淪之後,孟小冬再一次站了起來。
轉身的瞬間,她看見了另一個人:杜月笙。
面對杜月笙的情意,孟小冬沒有做任何回應。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唯有時間,唯有他最愛的戲曲,能夠令她稍稍平靜。
在杜月笙的金錢資助下,她去了北平,拜入餘叔巖門下,成為餘門唯一的女弟子。
重整旗鼓,再次出發,孟小冬的戲曲生涯,終於走上了另一個高峰。
坤須名伶,梨園冬皇,舞臺上,她是手指江山、羽扇冠巾的王侯將相,叱吒風雲,改朝換代。而走下舞臺,褪去鉛華,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自尊、驕傲自女人。
一場《搜孤救孤》,成了孟小冬戲曲生涯的最後絕唱,之後,她再也未登臺表演,卻讓世人記住了她,梨園冬皇。
【六】
上海淪陷,杜月笙染病,舉家搬往香港。後來,孟小冬也去了那裡。
如今,她巳不再表演了。光陰如白駒過隙,踩著一個又一個冬,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而無私的,她的臉上,也終是被刻上了那細細皺紋。
這麼多年來,他們都紙醉金迷,奔波於紛擾塵世,身心疲憊,最後,只是想找一個安靜的憩所,修心餘世。
有人說,孟小冬與梅蘭芳都是需要別人照顧的人,所以他們走不到一起,那孟小冬對杜日笙的照顧又如何說呢?許是歲月會磨去人的稜角吧!
杜日笙生病期間,孟小冬衣不解帶,盡心照頤,毫無怨言,一路從年少走到暮年,人的心真的會變得柔軟。
杜月笙懂她,她重名分。即使家業已垮,身體已垮,久不於世,仍願意給她一個名分,一個正當的名分。
歲月磋人老,磨了人的鋒利,軟了人的心。
杜月笙死後,孟小冬得居臺灣,安度了她最後的靜好時光。
偶爾,她也會從報紙上看到,隔海的大陸上,有一個人,他叫梅蘭芳,他的人生,很輝煌。
留聲機裡還在唱著,“娘子不必太剛烈”,而她,早已鉛華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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