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柳州機車車輛 廠:蒸汽機車的最後時光,我見證

柳州機車車輛 廠:蒸汽機車的最後時光,我見證


蒸汽機車念想

博圖角攝影師 蔣建雄/圖文

我出生在一個鐵路工人家庭,住在柳州大峨山山腳下,從小就對火車具有好奇心。懂事以後常常跑到山坡俯瞰火車站,清晰地聽到火車鳴笛聲,觀看火車徐徐地進站,緩緩出站;有的機車頂上裝有一座大銅鐘,進站不斷敲著它,“當、當、當……”,悠揚悅耳(我上小學的柳州鐵一小,就高高掛著一座機車上的銅鐘,多年來師生就是以此鐘聲為號令上下課,敲鐘的師傅針對上課、下課、預備,集合等敲出不同長短、節奏的鐘聲,很有美感。);氣溫和氣壓比較低的時候,還可以看到蒸汽機車拉出一道白色水蒸氣,宛如長長的飄帶。火車,成為我童年珍藏的風景和記憶。

蒸汽機車是工業革命劃時代的偉大發明,它誕生後走過了輝煌的歷程,進入新世紀以來,漸漸地淡出我們的視野,從轟轟烈烈到銷聲匿跡,現在只有在博物館裡才能一睹它的尊容。儘管它已經離我們遠去,但它那雄壯威猛的氣勢,承載重荷、沉穩堅韌的風範和一往無前的精神,在我心中磨滅不去。

蒸汽機車——火車,它蘊含奮發進取、勇往直前的寓意,是一種精神、一種品格、一種象徵。工人階級是火車頭,鐵路行業是火車頭,鐵路系統的足球隊叫“火車頭足球隊”,鐵路企業的體育場叫“火車頭體育場”;一些商品名稱用“火車頭”;人們常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把引領潮流的人物、群體譽為“火車頭”,鐵道部給部一級的先進工作者、生產者頒發“火車頭獎章”。“火車頭”是美名、是讚譽、是褒獎。迴歸物質的屬性,蒸汽機車是交通運輸動力設備,它體量龐大,鋼鐵鑄身,有稜有角,有圓有弧;它錚錚鐵骨、烏黑髮亮,表現出金屬的質感,顯得那麼厚重、那麼穩健、那麼精神、那麼有力量;它孕育的內在熱力產生著強大的動力,牽引列車南來北往,載人拉貨,以利客流、物流之便;它熊熊的鍋爐是博大的心胸,它高速滾動的輪對是日行千里的飛毛腿,它不知疲倦往復運動的搖連桿,象是田徑運動員不斷加力的雙臂,它高亢的汽笛聲,就是奮進的號角。蒸汽機車是有生命、有志氣、有耐力、有性格的。它起動時噴出一股股水蒸氣,有節奏地發出嗤嗤聲,卯足勁釋放出積蓄的能量,它高速運行的排氣聲“嘭嘭嘭嘭……”輕快悅耳,像似奏響意氣風發、快樂歡暢的樂章;當它負重爬坡的時候,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冒出黑煙,雖然步履艱難卻不鬆勁、不洩氣,紮紮實實地不斷前行;如果出了意外需要援助,他會以一長三短的汽笛,高聲呼喚、及時報警;假如誰冒犯它,搶佔它的去路,吃虧受傷的肯定是自己。

柳州機車車輛 廠:蒸汽機車的最後時光,我見證


火車頭精神,啟發我悟出自己應該怎樣做人做事的道理,這就是紮紮實實,埋頭苦幹,就是不怕困難,不斷進取。我工作40年有餘,從來沒有洩過氣,雖然身體有病,卻精神不頹廢、意志不消沉,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雖然自己退了休,卻沒有“停輪”、“熄火”,還在筆耕和拍攝,完成新的紀實攝影專題。

蒸汽機車對一些不瞭解它的人來說,既威嚴又神秘,我曾經聽到過一個故事:1970年代新建枝柳線,許多山區少數民族群眾前來觀看火車、觀看架橋鋪軌,有的帶米帶菜守上幾天幾夜,等待,再等待,直至迎來火車。由於沒有見過火車,大家圍著運橋樑、軌排的機車議論紛紛,問這問那,火車突然汽笛聲大作,嚇得圍觀的群眾四散奔逃。有一個老人家說,聽講火車力氣大,沒曉得火車的脾氣也這麼大!

記得每次在峨山大道口關閉,等待調車作業或列車通過時,我注意力都投射到機車上。觀察司機的操作,搖連桿、大動輪的運轉,機車前進、後退時相關機構的動作,就連機車哪個部位出汽,哪個部位出水都看得清清楚楚。有的司機調皮,會拉幾聲汽笛,對我笑笑。那時候我對火車司機不但羨慕,而且還有幾分崇拜。知道某同學的父親或哥哥是開火車的,我都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我愛人的四姐夫是火車司機,先後駕駛蒸汽機車和內燃機車。我也曾與他聊聊火車的事,在它身上有過這樣的經歷:一次我愛人在廣州工作的三姐乘坐客運列車來柳州,上廁所的時候列車猛然來了個緊急制動,三姐猝不及防,額頭上被撞一個包;來到家裡,四姐夫退乘後問起額頭上的包是怎麼回事,三姐說是在車上急剎車撞的,並責怪司機水平太差;四姐夫問清車次後不禁發笑,承認這趟車是他開的,為了避免壓牛,撂了一個非常,聽了他介紹,大家也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柳州機車車輛 廠:蒸汽機車的最後時光,我見證


隨著年歲增長,我就自己跑到車站,機務段機庫、車間裡看火車。文革初期我十五六歲,有一段時間不上課,我自由自在,找機會坐在蒸汽機車水櫃上到處跑,不怕風吹雨打,不怕煤煙迷眼,跟著它去過鹿寨、幽蘭、黃冕,過了一把坐車頭的癮,從而更加親近、熟悉蒸汽機車。我的火車情結不止於此,當年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接受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再教育,走與工農現結合的道路,我又抓住機會到柳州機車車輛工廠學工,被分到鍋爐車間裡的一個管子班組。在個半月時間裡,我除了協助師傅加工煙管,打打下手之外,還到其它車間參觀,見識到更多的蒸汽機車,親眼看到它是怎樣被師傅們“開膛破肚”大卸八塊,這些部件又是如何經過加工、更換,“七拼八湊”成一輛新車的。“復課鬧革命”後,學校曾安排兩週下工廠勞動,我又要求到柳州機務段,在洗修車間走行部學習。我找了一套舊衣服,像模像樣地混在車間裡,直至衣服變成“油包”(工人的工作服都嚴重油汙,因此師傅們都叫它“油包”)。在幫幫手,做點輔助性工作的同時,我主動向師傅們學習請教。一位司機學校在車間參加勞動的陳老師,非常耐心、詳細地對著機車,給我現場講解了蒸汽機車的構造和工作原理,期間我也翻閱過一本蒸汽機車的教科書。後來參加鐵路工作,在工程單位上班,工棚常常搭在站臺上、鐵路邊。調車機停輪時,乘務員有時下車和我們說說話,我瞅準機會爬上機車駕駛室觀看一番。後來我從事了安全工作,與機車沒少接觸。曾經調查總結了蒸汽段南寧機務段的乘務員和職工,38年無職工死亡事故的經驗,也曾跟著當時的段長許國平在車間裡轉,也曾跟著後來的段長姜方平,在蒸汽機車駕駛室裡跑了一個區段。對蒸汽機車,我真可以說得上是一往情深,沒完沒了。

柳州機車車輛 廠:蒸汽機車的最後時光,我見證


當為柳州鐵路局的運輸事業,立下汗馬功勞的蒸汽機車要退役的時候,我很遺憾、很難捨;當持續40年廠修蒸汽機車的柳州機車車輛工廠,即將永遠停止修車的時候,我惋惜、我留戀。我運用手中的相機,不失時機地給它拍照留影。我鄰居郭師傅是車輛廠蒸汽分廠的職工,節假日加班他就通知我去拍攝。我俯拍的車間全景,一臺臺等待解體的機車“沉默不語”,解體後的部件“身首異處”,既無言更無奈;我拍特寫鏡頭,它零件上的油汙遮蔽不住鋼性鐵質的本真,也擋不住歷經磨礪鋥光發亮的潤澤。連續幾年,我用了比較多的業餘時間,把蒸汽機車的主要修程、主要部件儘可能的予以記錄,進行“搶救性”拍攝;同時把修車工人生產作業的場面,人與車的關係表現出來,一直拍到2004年12月25日,蒸汽分廠最後一臺機車廠修出廠,形成了一個專題《最後的廠修》。在參加中國攝影家協會舉辦的第23屆全國影展中,這個專題獲得了優秀獎。斗轉星移、時過境遷,雖然蒸汽機車最終退出了歷史舞臺,但是,我拍攝的許多蒸汽機車的圖片資料,多多少少能彌補內心的一些遺憾,留下了蒸汽機車的念想;蒸汽機車——它在我的記憶中永存,在我的影像中永存,它繼續給我們鼓舞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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