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鬥士”伍連德,如何建起北大人民醫院?

如今,全國上下正同心協力開展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因為疫情,一百多年前,“鼠疫鬥士”伍連德以一己之力抗擊東北鼠疫的傳奇經歷再次受到關注。

“鼠疫鬥士”伍連德,如何建起北大人民醫院?

▍伍連德

前段時間,“品讀”欄目曾刊登《伍連德——首位獲諾獎提名的華人》一文,對他的傳奇人生做了詳細介紹。熟悉此文的讀者應該知道,伍連德當年創辦的北京中央醫院,一百多年來,一直髮揮著作用,為這座城市的人民帶去健康。它就是現在的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白塔寺院區(歷代帝王廟西側)。

“鼠疫鬥士”伍連德,如何建起北大人民醫院?

1915年,北京中央醫院開始籌備,1918年,醫院正式開院接診,這是中國人自己創辦的第一家西醫綜合醫院。伍連德對這座醫院的期望和評價甚高,“這是我為其付出了最大精力,苦心持續奮鬥4年的醫院,因為我意欲在中國將其建成一座模範的平民醫院。”

“鼠疫鬥士”伍連德,如何建起北大人民醫院?

近日,筆者翻閱《鼠疫鬥士——伍連德博士自述》一書,其中有章節記載了伍連德修建北京中央醫院的詳細經過,現整理成文,以饗讀者。

1907年,28歲的南洋華僑伍連德,應清廷直隸總督袁世凱的邀請,來到中國,出任天津陸軍軍醫堂副監督(副校長),由此開啟了他傳奇的一生。

1910年冬,東北暴發了罕見的鼠疫,數萬人在瘟疫中死亡。31歲的伍連德受命奔赴疫區,在4個月內撲滅疫情。疫情結束後不久,在奉天(瀋陽)舉行的世界鼠疫研究大會上,伍連德獲得了“鼠疫鬥士”的稱號。

獲得極高榮譽的伍連德,並沒有居功自傲。相反,他利用由此獲得的影響力,為中國的醫療衛生事業貢獻著自己的力量。比如,1914年,伍連德到上海,為籌建本土醫學社團而努力。1915年2月,伍連德、顏福慶、俞鳳賓等21人在上海宣告中華醫學會正式成立,顏福慶為首任會長,伍連德連任1916年和1917年的會長。值得一提的是,在2020年狙擊新冠肺炎最前線的鐘南山院士,是中華醫學會第二十三屆會長(2005年-2010年)。

在伍連德的這些努力中,他最在意的是在中國建成一座“模範的平民醫院”。1915年初,這個願望有了進展。

這一年,伍連德拜訪了當時的財政總長周學熙。周學熙本想在西山修建一所造價10萬元的療養院。伍連德當時即指出,對當時的社會而言,更迫切的需要是在京城修建一座現代化的綜合醫院。 他的這一建議,得到了眾多官員的認同。1915年春,在北京中央公園(今中山公園)會議室舉行了一次有影響人士參加的會議。出席者有北洋政府的財政總長周學熙、內務總長朱啟鈐、外交總長曹汝霖、司法總長章宗祥、國務院秘書長林長民(林徽因的父親,他起草了呼籲公眾為建設醫院捐贈的公告)、交通部顧問王景春、隴海鐵路局督辦施肇曾以及伍連德等人。

在這次會議上,籌辦醫院一事有了實質性進展:官員捐款總計11萬元,再加上週學熙允諾的修建療養院的10萬元,醫院有了啟動的資金。同時,地段問題也得以解決:“得到贈送的歷代帝王廟旁邊一塊位置適當的高地,其後邊另一塊約1英畝的地皮則以2.1萬元購置,於是劃出了一塊長方形的場地。”

伍連德被任命為榮譽醫務總辦,“除財政之外一切事物有我主管。”醫院由美國建築公司負責規劃設計,還與一家德國公司簽訂了建築合同。

不巧的是,此時局勢出現了動盪。由於日本的“二十一條”和袁世凱圖謀稱帝,嚴重影響了伍連德的募集捐款。這意味著他們在各方面要更加節約。儘管如此,此時的伍連德,內心是快樂的。他記錄了當時的生活軌跡:“我每天乘坐私人黃包車,從東城東堂子衚衕家中穿過紫禁城,通過兩座皇家湖泊上的石橋,拐過乾隆登基前接受早期教育的黃瓦宮殿,途經1644年起義軍逼近北京城下使明朝末代皇帝崇禎自縊的煤山(今景山)。25分鐘後,飛快的黃包車便到達了未來的中央醫院所在地。我在一棵老樹下休息,或走進某間依舊留存在附近的某棟老宅中,享受一頓簡單的麵條午餐,同時在那裡監督建築工程的進展。”

1916年6月,醫院正式開工建設。等打好地基,磚牆日漸增高時,伍連德馬不停蹄到香港和他的出生地馬來西亞拜訪富商,請求他們贊助。這次出行,他為中央醫院籌集到3萬元。

回到北京後,伍連德請求海關當局、鐵路部門、北京稅務處、七星水泥公司,甚至還有英國公司如特福德(衛生設備進口商)等給予相關折扣。這些公司也給了伍連德很大幫助:鐵路運送貨物只收半價;海關和北京稅務處准許購入的貨物免稅;漢陽鐵廠供應的鋼筋減價20%;施肇曾還安排隴海鐵路的會計師來協助。

在醫院建設期間,名譽司庫施肇曾和伍連德都沒有接受任何薪水或報酬,施肇曾還為醫院捐贈5000元,伍連德自己也捐了2500元。1917年7月,梁啟超接替周學熙出任財務總長後,在伍連德的遊說之下,梁啟超還從中央國庫中追加撥款3萬元。另外,海軍總長薩鎮冰還贈送醫院一些外科器械。

1917年12月,在社會各界的誠摯合作下,一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大醫院建成。伍連德感慨萬千:“吾國各界熱心公益者頗不乏人,由京提倡於先則,各人士必克接踵於後。庶幾醫學昌明,可與列強並駕矣。”

當時,總投資不到50萬元的北京中央醫院,設有內、外、婦科以及放射科、檢驗科等13個科室,內設一等病床10張,二等病床20張,三等病床120張。還有電梯、暖氣及熱水設備,其設計理念、建築規劃以及設備設施都是當時國內最先進的。這在北京引起了廣泛關注,這所新醫院於1918年1月27日正式開診。開診的前幾天,來此看熱鬧的人比看病的多,伍連德這樣寫道:“三天裡,全北京前往參觀者絡繹不絕。”

遺憾的是,中央醫院開辦後不久,因為內部權力之爭,伍連德辭去醫務總辦的職務。這對於伍連德來說,是一件痛心的事,為此他到西山八大處修養了四個月。伍連德的離開,也改變了一位年輕人的命運。當時,伍連德有一位助手叫林宗揚,他和伍連德一樣,出生在馬來西亞檳榔嶼。伍連德離任後,林宗揚申請並獲得了洛克菲勒基金會的獎學金前往美國,學成回國後他進入新建不久的北京協和醫學院。1934年,林宗揚成為中華醫學會第十屆會長。

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座醫院也歷經了多次變化,但它一直都是作為醫療機構,起到了救死扶傷的作用。

補 白

伍連德參與籌備協和醫學院

眾所周知,北京協和醫學院最初是由洛克菲勒基金會出資創辦的。在創辦過程中,洛克菲勒基金會派出了多個考察團,考察中國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陪同考察團的人選就非常重要,伍連德正是其中的關鍵人物之一。

二十世紀初,洛克菲勒基金會的顧問弗雷德裡克·蓋茨(Fredrick Gates)提出在中國建一所綜合大學的想法。1909年,基金會派出的“東方教育考察團”在進行考察後,提出在中國開展醫學教育的必要性,建議在北京成立一個自然科學的機構。

1913年,洛克菲勒基金會專門就中國問題進行了討論,決定在中國的項目首選醫學,“漸進有序地在中國發展一個完善、有效的醫學系統。”這個決定在美國引起了關注。這一年,哈佛大學名譽退休校長查爾斯·艾略特(Charles·Eliot)在他的女兒和秘書陪同下,代表卡內基和平基金會訪華。伍連德受外務部委派擔任陪同,並且回答此一行人可能詢問的任何問題。

1914年1月,洛克菲勒基金會派遣了一個委員會,考察中國的醫學和公共衛生狀況。該委員會的成員有賈德森(芝加哥大學校長)、顧臨(美國駐漢口總領事)、皮博迪博士(哈佛大學和波士頓布里格姆醫院醫生)等人,伍連德參與了全程引導與陪同。代表團考察了北京和天津的醫學院及醫院,隨後又奔赴中國各地。

他們總共考察了17所醫學院和97所醫院,並撰寫了一份名為“中國的醫學”的考察報告。這份報告包羅萬象,從中國的總體衛生條件到女醫生的教育、外國教會組織和非教會組織控制下的醫學院情況、法醫學以及北洋政府和中國人民對西方醫學的態度等。

隨後,洛克菲勒基金會設立了中華醫學基金會,其中的首要步驟,就是接收北京協和醫學堂(成立於1906年,是當時唯一得到清政府承認的教會教育機構),並將它移交到協和醫學院董事會。

董事會還決定購買位於北京東城的豫王府作為新的校址,並僱傭一位美國建築師為新醫學院和醫院做必要的設計。

1917年9月24日新的協和醫學院開工建設,教育總長範源廉為其奠基,中國現代醫學史翻開了新的一頁。當時,富蘭克林·麥克林博士被任命為首任校長和內科學主任。

1921年9月19日,北京協和醫學院舉辦了隆重的開幕典禮,中國政府和美國政府要員都前來致辭慶賀,除此之外,還有來自美國、英國、菲律賓、日本以及中國的著名醫生。

開幕典禮後,還舉辦為期一週的慶典活動,在活動期間,醫生們發表系列公開講演,伍連德則受邀宣講了那篇為他帶來國際聲譽的學術論文:《論肺鼠疫》。

來源: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姜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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