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對於一部經典影片,我始終認為值得多看幾遍,從更多的角度來解讀才能看懂多層寓意。我就將以《天上再見》為例進行多層次的電影解讀。@燕過無際


《天上再見》這部電影,一舉斬獲了第43屆法國凱撒電影獎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服裝、最佳佈景五項大獎。並且闖入豆瓣年度十大冷門佳片行列。影片由演員阿爾貝·杜邦泰爾自編自導自演,他曾因為在電影藝術領域的傑出貢獻,被法國文化部授予了藝術和文學勳章。

《天上再見》改編自法國文學至高榮譽龔古爾獎獲獎者皮耶爾·勒邁特的同名小說,作者用荒誕而熱烈筆觸書寫了這樣一部字字泣血的殘酷史詩。值得注意的是,影片獲得了多項技術類大獎,這足以表明它在視覺呈現上的成功。

本片講述兩名因目睹長官犯罪而慘遭懲處的軍人,沒想到退役後長官飛黃騰達,自己卻一貧如洗,為不讓小人得志,他們決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影片精彩刻畫第一次世界大戰過後的法國社會,從血肉橫飛的泥濘戰場到紙醉金迷的華美派對,逐一呈現。但即便面具絢麗華美,也掩蓋不住背後的人生傷痛。

在我看來,戰爭造成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不一樣的命運狀態也帶給了我們更為重要的思考和意義。如果僅僅從故事內容來解讀,我無法體會到這部電影的真正魅力。因此,本文將從“人物個性特徵、拍攝手法、面具的象徵意義”這三個層面進行深度解讀:

  • 人物的個性特徵:愛德華與艾伯特個性特徵與命運走向截然不同,在這種對比中,人物形象更加鮮明、真實;
  • 電影的鏡頭畫面:電影的的攝影與美工華美,反襯了影片的悲劇基調;
  • 面具的象徵意義:面具不僅是為了掩藏身份,更是為了展示不同的喜怒哀樂及人性的多面。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01、人物的個性特徵:愛德華與艾伯特個性特徵與命運走向截然不同,在這種對比中,人物形象更加鮮明、真實

整部電影圍繞羅伯特的回憶展開,充分體現高度戲劇性的人物關係。導演以人物在電影中的戲劇性矛盾,引導觀眾去探尋影片的本質。

因此,在我看來,這部電影的人物個性極其重要,愛德華作為整個劇情的推動者與完成者,是影片的主角也是亮點;艾伯特作為配角也體現了高度戲劇性下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

導演以主人公愛德華為線索,推進劇情節奏,不同的人物形象給觀影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且看導演是如何呈現人物特性:

①愛德華經歷戰爭的洗禮,與父親和解之後,選擇死亡

愛德華生於優渥家庭,接受過良好教育,見識過繁華世界。良好的境遇帶來超越眾人的眼界、高貴的尊嚴、獨特的審美。這些與他的天賦結合,就成了獨一無二的。然而

優渥的環境往往象徵親情的隔膜、父權的碾壓。

在這種環境中成長,他有豐厚的資源,可以發展的很好,但是他會拒絕,他會固執地選擇退回到他光怪陸離的藝術世界中,這是保護尊嚴的一種方式。

他有商業頭腦,能夠發現艾伯特意識不到的戰後商機;也懂人情政治,看準那個三十年沒有晉升的公務員,打賭他會揭發不公;更是一眼就看透了戰爭的本質——一堆鼓吹戰爭從中謀利的虛偽政客。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天真自由的夢想無法在醜惡現實中呼吸,最痛苦的是清楚惡卻無法抗爭,因此他明明可以活的清醒,但他選擇幻滅。他痛恨戰爭,細心的人會發現那場派對裡,一排政客面具裡,最後一張臉的面具下是爸爸,他心裡父親不僅是剝奪了愛的人,也是參與到戰爭陰謀裡的人,這是他不肯回家最重要的原因。

因此當最後父子相見,父親一番肺腑讓他終於拾得遺失多年的父愛,他不能忍受自己曾經的恨,但他已然被戰爭毀掉了,心靈和肉體。他不會原諒與戰爭有關的一切,所以他帶著藍孔雀的面具,像一隻鳥兒縱身一躍,選擇以死通往他夢裡的那個奇幻美妙的世界。

在我看來,愛德華的人物特性是推進主劇情的中心,全片圍繞愛德華展開情節。導演可謂是畫龍點睛,引領觀影者跟隨主角,尋找生命的瑕疵存在。愛德華的高貴,即內隱又外化,而戰爭就像一個可怕的巨獸,把也許一輩子也沒有可能相識的人吞沒進同一個黑暗的漩渦。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艾伯特經過戰爭洗禮,即使目睹所有黑暗,選擇樂觀積極活下去

與愛德華相比,艾伯特實實在在是一個腳踏實地生活的人,處於社會階層底下的人。

面對豪宅瞪口呆只會說“漂亮”,和愛德華赴宴時不顧形象狼吞虎嚥。但他是一個如此純厚又坦然之人,默然接受未婚妻的背叛,為了生計揹著廣告牌大街上叫賣,也能夠鼓起勇氣追求所愛之人,甚至當可惡的上尉掉進坑裡還伸出援手。

像艾伯特這種人是不會被生活的苦所打敗的。最動人的是在愛德華身邊,選擇了充當他與現實的連接,堅守他的秘密,為他的夢想付賬,忍受道德的煎熬和內心的恐慌,守護朋友孩童般美麗卻易碎的玻璃世界。

對於艾伯特來說,也許很難理解愛德華的死,因為他所想的是戰爭之後仍能熱氣騰騰的活。

這是帶有原生色彩的一種選擇,也是大多數人戰後一生的映射。艾伯特的高貴還體現在精神,他不像愛德華,他可以為了生存放低姿態,但時時刻刻也展現著人性珍貴的一面。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02、電影的鏡頭畫面:電影的攝影畫面與美工都很華麗,反襯出了影片的悲劇基調

《天上再見》作為戰後寫實主義電影,它的魅力還在於攝影鏡頭和美工的處理。在這部電影中,導演正是利用攝影和美工來表達它的藝術性,利用攝影鏡頭詮釋荒誕,帶動影片快節奏;美工的高級,反襯人物的心理狀態和戰爭及社會的陰霾。

①攝影鏡頭詮釋荒誕,帶動影片的快節奏

有很多人提到《天上再見》的影調特別像法國導演讓-皮埃爾·熱內的名作《漫長的婚約》,其實不盡然。《漫長的婚約》裡的色彩更豔麗張揚,就像鮮豔的油畫,生機勃勃,而《天上再見》則顯出20年代老舊的天然彩色相片的質感,呈現朦朧迷離的氛圍。

此項技術是歷史上第一項商業化彩色攝影技術,與影片商業犯罪的標籤也頗為契合,彷彿直接把觀眾拽進了20世紀20年代的巴黎。

比如這個畫面:艾伯特在戰場上正準備奮勇殺敵的時候,發現先前派出的兩名偵察兵並不是被敵軍所殺,而是被自己的軍官所殺,軍官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暴露後就採取殺人滅口。

這段故事開始時一直使用長鏡頭:艾伯特先出現在戰壕,之後慢慢爬出戰壕,這時候鏡頭推進到地平線上,同時配合軍官用槍殺害艾伯特。然後,導演又切了更加長的鏡頭,把兩人都置於一個鏡頭下。最後敵機來臨,所有人都逃命在一起的畫面,再次使用了長鏡頭,在精彩的同時又顯得荒誕,明明上一秒還在殺人滅口後一秒卻在逃命。

片中多次出現這種長鏡頭總是極致地刻畫了每個階段人物的內心狀態,顯得真實自然,同時也強調著人物所處的背景環境;幾乎每一個表現人物情緒時對人物或景物的急速推進鏡頭,都強烈詮釋著“荒誕”之感,帶動著影片整體的快節奏,給人以臨場感。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②美工的高級,通過華麗的面具更顯人物內心痛苦

電影高級之處在於它的美工。這便不得不提裡面華美的各式面具。面具在影片中既是愛德華的“遮羞布”,也是他的“晴雨表”。在遮住傷痕的同時,也巧妙地利用了他的藝術天賦來詮釋人物的心理狀態。

從電影美學的角度來看,面具做漂亮點無可厚非,但阿爾貝的用意,是要用面具的華美來襯托愛德華內心的痛苦。比如“夜梟”面具。這款面具上的羽毛是從十餘種鳥類身上收集的,再經過後期染色加工,配上不同顏色的水晶,用16天時間手工製成。

在製作這款面具的時候,設計師覺得應該添加一點病態、一點殘缺,被阿爾貝嚴詞拒絕了,“我不想看到任何病態”。“腐爛的包裝紙包裹腐爛的糖是正常的,精美的包裝紙包裹腐爛的糖是深刻的。”所以,我們看見的,是面具近乎極致的美,體會到的,是愛德華殘破不堪的身心,和戰爭、社會帶來的陰霾。

總的來說,電影的氣質與原著極其相似——用超現實的幽默諷刺手法描繪了1919年真實而哀傷的巴黎社會圖景,荒誕十足而緊湊流暢的戲劇化情節凸顯了極致黑暗的主題——關於創傷,腐敗,操控與死亡,其中藝術也展現了它的魅力,借藝術之手來表現裝飾主義下的巴黎社會的怪誕。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03、面具的象徵意義:面具不僅是為了掩藏身份,更是為了展示不同的喜怒哀樂及人性的多面

面具這個東西,實用性顯而易見——遮醜或者掩藏身份。比如眾多好萊塢電影裡面,面具特徵鮮明、形態各異;英雄們行俠仗義要戴面具;惡棍們為非作歹也要戴面具。

這些面具掩藏了一個身份,又化身成了另一個身份,有它們肩負的使命,也有它們具備的精神意義

電影中的面具,其實本質上也屬於此類,主要是為了遮住愛德華臉上的傷疤。但是要遮疤的話,戴個口罩就行了,但他不,他偏要把每一張面具都打造得精緻優雅。脫下面具,他是少了個下巴的殘疾人愛德華,戴上面具,他可以是畫家、是公子、是藝術家、甚至變成女人。

①面具除了是一種修辭、裝飾以外,還是一種釋放

《大開眼戒》中,醫生戴著租來的面具,參加一場儀式化的邪教祭祀,看見一群戴著面具,赤身裸體的男女在不可描述。道德、倫理、價值觀…...一切習以為常的東西都被顛覆了,戴上面具反而把最深處的慾望釋放了出來,給這醫生嚇得夠嗆。

愛德華的面具不僅是在釋放,而且還是“外在自我的隱喻”。

愛德華從前家裡管得嚴,這不讓幹那不讓幹,當父親的除了給錢,連抱他一下都懶得抱,更別說欣賞他的藝術天份了。戴上面具後終於沒人認識他了,他終於有機會肆無忌憚地做自己:畫畫、製作藝術品、甚至以賣紀念碑的名義出去騙錢、報復軍官…...

原生家庭父親的不理解,並認為藝術是毫無價值,這些帶給他不幸福的童年以至於離開父親(他是驕傲的);戰後的身體殘疾讓他的驕傲和自尊喪失(他是頹廢的)。

有了面具之後,他將自己的藝術天分發揮出來,面具下的他呈現的是自信、開朗和快樂。暫時忘卻身體上的殘疾享有面具的保護,讓他得以釋放內心深處真正的自我和慾望。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②面具雖然不是臉,但表達著愛德華所有的喜怒哀樂

影片中,為愛德華準備的面具,一共有38款。用導演阿爾貝·杜邦泰爾的話說,一是用來“表達”,二是用來“對比”。

演員納威爾·佩雷茲·畢斯卡亞特在飾演“愛德華”時,幾乎全程戴著面具,面具也就自然成了他的“第二張臉”,承擔著表達情緒的作用。比如,劇組為愛德華製作了一個可調節嘴部弧度的面具,用來表現他的喜悲。

表達比“悲喜”更復雜的情緒時,就要靠些廣為人知的“符號”。愛德華用“贓款”買來宣傳冊的時候,就戴著一款“佐羅”面具;在收穫大量現金後,就乾脆戴了一個“錢獅子”面具。

觀眾確實看不到愛德華的臉,但也確實能體會到他的情緒。每張美妙絕倫的面具都承載著主人公的喜怒哀樂。觀眾的心境隨著愛德華的面具的變化而變化,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悲傷;更隨著符號的變化讓觀眾沉浸於劇情,更能感受主人公內心的複雜心緒和掙扎表現。

《天上再見》:從人物個性特徵、鏡頭語言、象徵意義解讀其魅力

③一張張面具即是寓意著人性的各個面

愛德華參軍時的上司“普拉代爾中尉”是個戰爭狂人,在接到停戰命令後,殺死自己的兩名部下,嫁禍給德軍,誘使雙方繼續開戰。戰爭結束後,又大發戰爭財,把賣給犧牲士兵的棺材偷工減料、編造屍體身份隨意埋葬。但

中尉也有自己的面具——迎娶豪門閨秀、出入上流社會、坐擁萬千身價。

這個面具的華美程度,怕是比愛德華的“夜梟”面具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面具下的殘缺也一樣。

中尉的妻子,同樣戴著一張“深愛丈夫、賢惠體貼”的面具。等中尉即將垮臺,妻子才脫下面具,告訴他,“你的事情我早就心知肚明瞭,只是為了懷孩子才沒拆穿你,現在孩子有了,你可以離開了。”

愛德華的父親,也一直戴著“冷漠”的面具,對愛德華橫豎看不慣,逼得後者離家參軍,釀成慘劇。等再見到愛德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後,才顫顫巍巍摘下面具,說了句,“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愛德華的面具,靈感來自於兩位藝術大師——畢加索和杜尚。其他人的面具靈感,大概是來自於現實百態。畢竟,在這個發張自拍都得磨皮半小時的人類社會,誰還不找個漂亮點的面具戴著。至於面具後的真相是什麼樣,我們就要細細品味。

總結一下:

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一部展示兩種命運的電影,其中也蘊藏著深刻的精湛藝術和深刻的意義。如果我們僅從故事內容來解讀該片,實在過於侷限。因此今天我從另類的角度為大家一一解讀。

當樂曲終了,天才隕落,電影迴歸反思的主題,觀者在慨嘆命運的同時,也理當對戰爭、親子、孤獨有了各自的思考與判斷。或許只有心懷溫情善意,錘鍊堅強自我,才能承載起上天賦予的才能與創造力,並尋找到個人與世界、與命運的平衡及和解。謝謝關注@燕過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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