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三月》探讨主人公翠姨的悲哀命运的主题思想


《小城三月》探讨主人公翠姨的悲哀命运的主题思想


“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地解剖我自己。”

鲁迅先生精辟地表述了自己对文学作品的看法,可见许多不朽的文学经典源自于作者与自身的对话中产生。任何一部能够被称为经典的作品,其实不只是作者文笔优美、语言精炼,也不只是故事情节如何曲折、叙事如何精巧,最重要的是它是作者发自心灵塑造出来的。因此经典文学作品不仅是一位作家精神智慧的体现,更反映了作家对人生的领悟和生命的感触。

著名作家萧红也是如此,她的每一部经典作品几乎都是作者对人生的态度和生命的阐释。萧红终其一生追求爱而不得爱,经历的苦难和漂泊、痛苦与孤独,都是是属于萧红作为一个个体所独有的。因此只有读懂了萧红的生活背景,才能精确的读得懂她笔下的作品,才能理解作品中代表的丰富内涵。

萧红曾作为“东北作家群”中最杰出、最具有代表的女作家,因其丰富而特别的生活背景,创造出多种丰富的新型小说样式,她倾其一生心血所著的《呼兰河传》、《生死场》、《小城三月》等一些经典作品在当时的文坛引起一阵新风,这些作品可谓是萧红一生血泪坎坷的凝聚。

在1941年,年仅30岁的萧红,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一年的春季,疾病缠身的她在香港遇到了朋友史沫特莱,在她的劝说下,萧红住进了玛丽医院治疗修养。次年在战火纷飞中的香港,一代文坛巾帼寂然离世,而这部《小城三月》就是萧红缠绵于病榻上写出的经典小说。处在生命后期的萧红,用她悲天悯人的心境,穿越时空,让时光倒流回到生命的起点——闭塞沉静的北方小城,用生命和血泪谱写了一个一个哀怨凄美的故事,究其本真和美,而格外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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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萧红对小说的写作手法有着独特的见解:

“有一种小说有一定的写法,一定要具备某几种东西,一定学得像巴尔扎克或契科夫的作品那样。我不相信那一套,有各式各样的作者,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因此在萧红创作后期,所著的经典代表作《小城三月》采用了“回忆”的叙事视角方式,在氛围浓厚的诗意写作特色下,娓娓叙述了萧红个人本身和曾目睹的在命运中挣扎的凄婉故事,感人至深,仿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小城三月》讲述的是一个小城中一段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一个具有东方典型形象的女性——翠姨,心中默默地期许着爱情的到来,因为封建制度的管束,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吐露自己的情感,面对家人为她安排的婚事,可对象并不是她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她无力反抗传统道德的约束,每天郁郁寡欢,心事沉珂,在婚礼到来之前黯然离世。自始至终,她心中暗恋的那个人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意,没有任何人明白她突然死去的原因。

文中有较多关于春天的描写,春天代表着希望,代表着萌芽的爱情,也代表着女主人公内心的蠢蠢欲动的心情。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情,如同这北方小城里的春天一样,到来时带着“呼唤和蛊惑”,温柔的吹到每个人的心里;离开的时候,却走的那样匆忙,一刻都不肯停留。“春天的命运”仿佛如同翠姨那爱情的命运一样,如此仓促短暂,无人怜惜,让人生出对生命无常的感叹。

萧红在这部作品中,辞藻优美,带着诗情的浪漫,和强烈的个人风格,明丽又凄美,这些特色让她的这篇小说具有多种象征的意味,在闭塞渺小的北方小城中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翠姨,那悄然而逝的生命和爱情,如同春暮带走的明艳的春光,在不知不觉中顿逝,象征性的概括了耐人寻味的生命和文化体验。

这北方的小城可谓封建制度下中国的象征,春天三月里发生的故事便是特定文化时空变幻而来的生命的模式。细细品读,会发现作者在小说中对于春天的诗意描写,对翠姨买绒绳鞋的叙述等,不处不表明对女主人公凄惨命运的潜在隐喻。

在这部《小城三月》作品中,由始至终弥漫着一种诗情画意的情怀,对于景色和人物的描写细致入微,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部作品有时像感人的小说,有时像是抒发情怀的诗,又像是一篇优美的散文。这其实是

萧红独创的一种文学体裁风格,融入多种文学表达方式,这种新颖的文学体裁,标新立异,别具一格,让人沉醉其中,全身心投入于小说情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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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城三月》作品中讲述的故事,发生在著名的“五四运动”后不久。当时在新文化运动的广泛宣传下,这座沉寂的县城中出现了一丝文明改革的气息:

“那个时候,县里早就有了洋学堂了。小学好几个,‘我’家算是最开通的了。叔叔和哥哥他们都到北京和哈尔滨那些大地方去读书了,他们开了不少的眼界。回到家里来,大讲他们那里都是男孩子和女孩子同学。所以这个家庭都‘咸与维新’起来。”

文中“我”的堂哥就是这样一个接受了新文化运动思想的先进分子,翠姨因为内心萌芽的反叛意识,不想接受家中长辈给她安排的旧式婚姻,而是对“我”的堂哥产生了好感。可是由于内心的怯懦和自卑心理,翠姨自我封闭意识中产生的朦胧爱恋却没有任何结果,她不敢违背封建伦理,也毫无反抗的实际行动,最终封建意识占上风,翠姨带着一肚子的哀怨痛苦的死去。由此得出在旧社会势力下,封建包办的婚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制造翠姨悲剧命运的罪魁祸首。

追究根本,与其说是翠姨对“我”的堂哥产生了好感和情愫,不如说她对于读书、知识分子、新文明萌发了无限向往和追求。

正是在这些氛围的影响下,翠姨才不甘心同妹妹一样走包办婚姻的旧道路和如傀儡般被人安排的命运,而是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新想法,新冲动。

翠姨与“我家”时常来往,而时下外界新文明的气息不时熏陶着她,产生了对新文化代表“我”的堂哥的爱慕之情,这个想法的产生即刻搅动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造成她内心产生了对于包办婚姻的无声反抗,人小式微的单独个体当然抵抗不了顽固的旧恶势力,导致了翠姨最终郁闷而死的悲惨结局。

作者在文中把传统封建家族的形象代表:“外祖母”和“我的母亲”,描写为表面上和善可亲,有古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认为给翠姨安排的这场婚姻是依着旧例且符合常理的,也是为她以后的人生着想,能让她过上幸福生活的方式。殊不知,她们正是“谋害”翠姨的凶手!即使在翠姨死后,“我的母亲”还说:“要是翠姨一定不肯出嫁,那也是可以的,假如他们当‘我’说。”。可以看出,传统封建制度不仅残害了人们正常的思想观念,在长期的伦理锁链下,人们的内心也受到了严重的腐蚀,翠姨这一场悲剧人生只是被封建麻痹下人们的一个缩影,它代表了隐藏在旧社会中无数的苦难和悲剧人生。

翠姨本是一个安于现状,听天由命的性格特征,长期受封建文化的潜移默化影响,文中,她说过一句:“我的命,不会好的”,这样顺从而宿命的话语表明了翠姨对自己人生命运的盲目认同,无根据的自我否定和放弃。而当她寻到自己的真爱时,却又困于封建礼教的束缚,不敢表白内心的感情,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种受于封建思想女性性格下萌发出的真实想法,与残酷的现实之间存在着一道巨大的代沟,代表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这正是翠姨难以跨越的距离,由此注定了这场悲剧的必然结局。

在《小城三月》中,萧红已经把对封建文化代言人层面的批判转换到了对封建文化本身的批判上来,这表明了萧红自觉的反封建意识和“不克厥敌,战则不止”的韧性反封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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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可以把《小城三月》中翠姨的悲剧归结为封建包办婚姻和默守陈规的旧观念的迫害,然而这只是翠姨之死的其中一个原因。

文中在翠姨病重时,“我”的母亲曾拿了些钱让哥哥拿去看望翠姨。有一段写道:

“母亲晓得他们年轻人是很拘泥的,或者不好意思去看翠姨,也或者翠姨是很想看他的,他们好久不见了”,母亲既然“很久的就在心里猜疑着他们了”。

“我”的母亲刻意给哥哥与翠姨这个见面的机会,内心还是想成全翠姨的心愿,让她能在最后的时光中说出内心对爱慕之人的真实想法。可惜翠姨仍是不解缘由,封闭内心,决心死也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因此即使生命即将消逝时刻,她拉着深爱人的手说一些一语双关的话:

“你来得很好,一定是姐姐,你的母亲告诉你来的,‘我’心里永远记念着她。

她爱‘我’一场,可惜‘我’不能去看她了,‘我’不能报答她了,不过‘我’总会记起在她家里的日子的,她待‘我’也许没有什么,但是‘我’觉得已经太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现在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只想死得快一点就好,多活一天也是多余的,人家也许以为‘我’是任性,其实不对的。不知为什么,那家对‘我’也会是很好的,但是‘我‘’不愿意。

‘我’小时候,就不好,‘我’的脾气总是,不从心的事,‘我’不愿意,这个脾气把‘我’折磨到今天了,可是‘我’怎能从心呢,真是笑话,谢谢姐姐她还惦着‘我’,请你告诉她,‘我’并不像她想的那么苦,‘我’也很快乐。”

翠姨苦笑了一笑:

“‘我’的心里安静,而且‘我’求的‘我’都得到了。”

从翠姨的话中可以看出她真实想表达的意思,她口中所说的“她”实际上正是“你”,这些话其实都是对“我”哥哥而说的,翠姨借此喻彼,来吐露自己爱的心意,这些话只表明了她唯一表达的目的,就是“‘我’心里永远记念着你”。

可惜暗恋之人并未了解其中真实意思,堂哥虽也对翠姨有着一丝模糊的情意,而且“提起翠姨常常落泪”,可“不知翠姨为什么死”。从这个角度来看,翠姨的死分明由于她不堪启齿情义而自甘毁灭,她的悲剧来自于心中的悲观成见和陈规陋俗,她把自己内心的通道死死尘封,使人无法走进她的内心,更加不理解她的真实想法。

“她的恋爱的秘密就是这样的。她似乎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一直不要说出口,好像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值得听她的告诉。”

作者萧红费尽笔墨表达的正是“传统社会积淀于世俗生活深处的种种病态心理现实。”

由于新文化思潮的影响,翠姨的内心产生了向往新生活的觉悟,可这与封建世俗的“陈规”产生了矛盾,使她本心不愿再沿着“陈规”的轨迹走下去。然而翠姨性格的柔弱与长时期形成的逆来顺受导致“陈规”这颗参天大树根深蒂固地攀附着她,从而使她在理智上顺其自然地依从“陈规” 。如果翠姨能敞开心怀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也能勇敢地面对“陈规”施加的压力,也许翠姨就不会抑郁成疾导致身体机能损坏而死。作者通过叙事手法刻画出翠姨这个悲剧人物的矛盾心理,她执着的坚守自己的情感不向命运屈服,可又没有勇气反抗“陈规”,在理想与现实、情感与理性的冲突中,她无法做出抉择,只能抱着一腔真情郁郁而终。

翠姨接受了新思想,那也仅仅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浅显词句,并没有深刻的去理解新文化,因此她一直到死都没有认清封建包办婚姻的弊端,比如:

“她觉得到底是读大学的人好,不野蛮,不会对女人不客气,绝不能像她的妹夫常常打她的妹妹”

“一想那个又丑又小的男人,她就恐怖”

“那家对我也会是很好的”

作者通过这些语句的描述透露出翠姨作为一个女性,接触了一些表层的新颖思想,内心产生了对未来的希望,她对包办婚姻产生了恐惧和抵抗,又在自我肯定中产生矛盾的想法——也许未来的丈夫对她很好,不会遭受挨打。但她依然不肯向“陈规”低头,旧时代女性的多以隐忍为德,翠姨不服从命运的安排,她真心爱着堂哥,以她的浅显认知她知道她和堂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然而她又不愿意违背真情,顺从命运的安排与未婚夫结婚,这种矛盾使她苦思不得其解,只能用殉情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至少她内心的爱是圆满的。翠姨为了追求女性的自主和尊严而不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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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天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可在这短暂的春景背后,却透视出一股悲凉的气氛,北方的春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象征着翠姨的爱情,短暂的爱意萌动之后,便香消云散。作者利用“以景喻人”的象征手法来描写人物的命运,从生动的景物描绘突出了“美丽而苍凉”的社会文化意味。

正如著名教授刘爱华对《小城三月》的精辟总结:

《小城三月》是萧红为数不多的以刻画人物性格、展现人物命运为主的小说之一。该作品通过对家乡一个普通女孩对崭新的现代品味、对爱情的含蓄、微妙的心理现实的剖析和挖掘,展现了处于新旧交替时代东方女性带有悲剧意味的某些文化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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