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營微文化丨掐草而弈

東營微文化丨掐草而弈

常常會想起年少時那些放牛的日子,那真是充滿了樂趣的時光呢。

村子裡多有養牛的人家,往往,我們結伴放牛。出了村,是悠長悠長的河堰。河堰兩邊,有高高低低的青草,有坑坑窪窪的牛蹄印。韁繩纏上牛脖,牛順著河堰,左一口右一口,啃著草,一路向北。

牛在前,放牛的我們在後。掐一把茅草,再掐幾根狗尾巴草,三下五下,編成草把,擰成草帽,戴頭上。手指做槍狀,東指了西指,感覺自己就是出征的戰士。

河堰打了彎,由北轉向東,轉彎處圈著一大片荒地。荒地青草萋萋,也有雜花,挑著一朵金黃,一小簇淺紅,小的像指甲蓋兒的蝴蝶在花上起起落落。

這是放牛的絕佳處。牛甩著尾巴,不慌不忙地用舌頭把草掃進嘴裡,清脆的咀嚼聲驚飛了蝴蝶,驚起了草裡的螞蚱,螞蚱蹦落,如水驚魚躍。

牛安閒地吃它的草,我們在河堰上。河堰上,有三五棵槐樹,籠著一地陰涼。人在陰涼裡,裹著青草的氣息,可以聽幾聲鳥叫,聽幾聲蟲鳴,聽極遠處傳來的嗚嗚嗚的天籟之聲。

有微風,拂過面頰。我們仰了頭,開始歌唱,其實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是扯了嗓吼。唱著,吼著,自己都聽不下去,哈哈哈自嘲地笑。唱著,笑著,天上的那簇雲舒展開來,舒展成一匹奔跑的馬,一座連綿的山——

也會在樹蔭下下幾盤棋。棋,有個霸氣的名字,叫“馬虎吃小孩”。折一截樹枝,在地上畫,五縱五橫,畫出十六個宮格,這是棋盤,是對弈的戰場。所謂的棋子,不過就是掐路邊的兩段蘆葦做“馬虎”,“小孩”呢,就是狗尾巴草的草莖了。

席地而坐。“馬虎”或進或退,“小孩”或聚或散。棋下得專注,忘記了那簇白雲,白雲變幻著姿態,自己飄向了天邊;忘記了聽鳥啼,鳥兒落在樹枝,唧唧幾聲,又振翅飛走;也忘記了牛兒,牛兒扭過脖子定定地瞅向我們——

二來是下棋的高手。他執“馬虎”,長驅直入,威風凜凜;若做“小孩”,必處變不驚,步步為營。

那一天,太爺從河裡捕了魚,走到樹蔭下,站下了。他看我們下棋,一局罷了,又看一局,然後,他嘖嘖而嘆,說二來聰明,有大將之才。太爺提筆寫的好字,開口說的好書,於我們,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誇讚二來,就如誇讚我們一樣,我們便和二來一起羞赧地笑。

那天,太爺放下魚簍,蹲下來,和二來下棋了。太爺說,觀棋不語。我們便只蹲著,看他們在小小的棋盤上左衝右突。四野安靜,牛偶爾“哞”的一聲長叫,如平靜的水面落了一枚石子兒,聲音便漣漪般輕緩遠去。

二來輸了前兩盤棋,第三盤“贏”了。太爺摸一下他的頭,伸出大拇指,說聲後生可畏,起身,提了魚簍,穩步遠去。

我們都高興起來,二來笑著順河堰飛奔,我們都隨了他飛奔,草裡飛起小不點兒的鳥兒,也陪我們飛一段路。

很多年後,二來當兵回家探親。太爺老了,靠著牆曬太陽。二來看見太爺,蹲下來,兩人說說陳年舊事,太爺拿柺杖畫一棋盤,掐了身邊的蒲葦葉,還下了一盤“馬虎吃小孩”的棋呢。

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絲絲縷縷,淺紅或深紅。得趕牛回家了。牛鼓鼓著肚子,晃晃悠悠地走。我們絕不會催牛快行,慢慢地跟著它走。走著走著,圓圓的月亮升起來,嘩嘩地,潑灑了一地月光。

而今,人到不惑,鄉村也無畜。兒時放牛的情景卻還入夢,那是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無憂無慮的歲月,那是我純美的鄉村童年。

作者簡介:肖勝林,70後。祝願東營微文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東營微文化丨掐草而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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