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人的孤獨,25年前王家衛就看透了

都市人的孤獨,25年前王家衛就看透了

王家衛的電影一直很節制,電影中男女的感情內斂而深刻,連“姦夫淫婦”的婚外戀都可以拍成郎才女貌“良家婦女”的感覺(這是梁朝偉的原話),含蓄而美妙,而《墮落天使》是難得的外放。

這部電影由男人、女人和行為模式構成:黎明的殺手,李嘉欣的殺手拍檔,莫文蔚的殺手一夜情女郎,金城武的失語症患者,楊采妮的做作話嘮女。

都市人的孤獨,25年前王家衛就看透了

我認為戴著墨鏡拍電影的王家衛其實也是有病的,而這種病一旦病得恰到好處,就會成了風格。這位屬於思辨型的知識分子式的導演,善於表達和對抗現實,他儘管戴著墨鏡,但墨鏡後面的目光是那樣的清晰和犀利,他尊重人物的命運軌跡,剋制自己作為創作者可能出現的情感氾濫,儘可能冷觀人物對命運的掙扎抗爭,他認為:

“在靈魂的高度意義上,一個人是不能幫助另一個人的。”

於是,我們看到了《墮落天使》裡五個這樣的孤獨患者:機器型的全職殺手黎明,在床上進行瘋狂自慰的李嘉欣,奇異裝扮誇張行為的莫文蔚,半夜跑到別人家的肉鋪笑著給豬按摩的金城武,一心想把假想敵推下樓摔死的楊采妮....

直到電影的最後,天使們也沒能逃離各自孤獨的宿命,因為導演不會插手命運,從始至終也沒有作出任何的道德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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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60年代,法國有一部電影叫《獨行殺手》,電影的片頭寫著這樣一句話:沒有誰比武士更孤單,也許只有叢林中的老虎例外。

這句話和電影中殺手的姿態是為了表現一個嚴格遵守某種模式而行動的男人,這句話同樣適合《墮落天使》的黎明。

黎明飾演的角色是一個職業殺手,他所有的行動都由人安排。時間、地點、殺誰,他都無需操心,他只需要執行任務,嚴格地遵守某種模式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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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欣是2號病人,病症表現是:與自己交歡。李嘉欣在電影裡的每一套衣服都給人一種“情色”的感官體驗,濃妝、黑色網絲襪、吊帶、酥胸半露,無一不極盡情趣,可是即便如此,她眼神裡閃爍著的卻不是風塵和挑逗,而是透骨的孤獨。一個人是要孤獨到什麼地步,才會把一個人丟掉的所有垃圾收集起來,然後去看去了解他最近做過的所有事情。

為了強調李嘉欣的病症,電影裡有大量的短焦廣角鏡頭,在這樣的鏡頭下,人物的臉誇張而扭曲,這是導演王家衛的創作表達,這是攝影杜可風的鏡頭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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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頭金髮的莫文蔚出現了。莫文蔚飾演的3號病患企圖用誇張醒目的裝束來引起一個人的注意,而使之記得她。她吃薯條時會有誇張的手指動作,喝可樂時會全身扭動,下樓梯時會來一個勾引的轉圈,還有搶奪別人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十分的引人注目。心理學上分析這種會做出誇張行徑的人類,是因為他們內心深處十分渴求存在感,希望得到重視。

這種病因大概源於她被一個重要的人忘記了,可能受過感情的傷害,於是她會在大雨的夜裡冒進,為了等來那件溫暖的雨衣,淋對了是詩意,淋錯了就是有病。事實上,人們習慣認為“下雨不打傘的人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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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武也是個病得不輕的人類,他的病症表現是:深夜跑到別家豬肉鋪裡給豬按摩,而且一臉享受;強迫別人剪頭髮,逼著一家人吃雪糕,還說他們以後會開心。這個人如果不是有精神病,那大概就是有戀豬戀屍癖、強迫症等各種心理疾病。

一般而言,電影裡有以上病症的人都會是做出極端行為而令人恐懼的人,但不知道是因為金城武那張臉太帥,還是導演沒有對他和他的行為作出道德判斷的緣故,又或者是他對父親的愛、對初戀的愛,而使得這個人物顯得有幾分可愛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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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5號病患楊采妮,她恨著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叫“金毛玲”的人,不斷地在背後說金毛玲的壞話,罵ta賤人,分分鐘想著把ta推下樓摔死,你說,這丫的是不是有病。

《墮落天使》真實和深刻地描寫了精分動物——人類病態的那一面,王家衛沒有對這種病態做出對和錯判斷,他只是客觀記錄,讓人物與孤獨自然地毗連著,他的這種客觀達到的效果是:面對這樣的病態人群,作為觀眾的我們不能笑著認為事不關己和置身事外,而是被迫承認我們自己也是患著類似隱疾的大部分。

王家衛用自己的方式通過《墮落天使》把人類生病的那一面放大,不作情感表達,只是為了證明:

年紀越大,看電影中的每一個虛構的人,都更像是在看我們每一個現實的人。

都市人的孤獨,25年前王家衛就看透了

關於王家衛和電影重合的部分。

第一位因寫影評而獲得普利策藝術評論獎的著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曾說:一部電影可以表現出導演的深層心理機制。

這話的意思是說,電影裡出現的一切元素都應該是導演本人自我的伸展。

就像安東尼奧尼喜歡用“霧”和靈魂發生關聯,因為他本人喜歡在霧起時去街上散步;我們的墨鏡導演用的是繚繞的煙霧,他用煙的詩意來朦朧現實的粗糙,而他本人是“煙不離手”,這是每個導演都會有的個人怪癖,一種成就電影風格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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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一直作為華語電影的優秀導演代表,一直都是“逼格”的代名詞,執導的十部電影,沒有一部爛片,他的電影總是在畫面裡飽和了色彩和光影,卻在角色身上抽乾了對白,他的男女主角能不說話便不說話。我的專業老師曾說過,電影最低劣最蒼白的交待情節故事的方式就是說臺詞,關於這點,王導是做得好的典型。

一個人自身的知識構造和人生經歷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的電影創作,百度上對於王家衛人生經歷的部分實在是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是香港理工大學平面設計專業的學生,然後通過各種途徑瞭解到他是日本“無賴派文學”頹廢風格作家太宰治的書迷。平面設計或許影響了他電影對電影空間美的追求,但太宰治絕對是影響了他“拍電影不寫劇本”這一無賴行為的產生,且無賴派文學的一大特點就是:有一定的消極和病態表現。

至少我認同“書單是人的隱私”的說法,暴露書單比暴露豔照,更接近赤裸。

不過,一個喜歡看逼格範類型大師作品的導演,自己的逼格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至於他電影裡那些奇怪的男女,雖然有病,但也會因為導演思想對人物靈魂的豐滿作用,而呈現出一種自然真實的病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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