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消息
本輯作者
老風，雷霆，楊廷成，曹東，百定安，
牧野，鐵包金，葉秀彬 ，一樹，宮白雲
我有理由蔑視冠狀病毒
老風
人性裡有一種黑洞，除夕夜騰空而起的煙火只是它的表象。
硝煙會魚貫而入，虛妄的神沉醉在爆竹的彈冠相慶中。
寒冷過後，春雷將蓄勢待發。
納克索斯的顧影自憐，使我不再相信水仙花的純粹。
一切的過於自我，就是黑洞的同夥。

病毒如冠。
子夜，我把茶桌上貌似冠狀的容器，摔出窗外。
容器裡有的裝著陳年普洱，這種茶總是勸說人們要沉默安靜；有的裝著各式茶點，再好的茶博士也需要原料作為基礎。

我只想再飲一杯烈酒。
當心跳如鼓聲，我還懼怕魔鬼嗎？
煙花散盡，彷彿魔鬼褪去裝束。
黑洞內囤積的硝煙，暗示著春雷的規模。
天氣預報說，後天將雨夾雪。
洗盡鉛華之後，未來會素面朝天？
20200125凌晨
春天的消息
雷霆
黑壓壓的消息，來自四面八方，
恐怖，驚慌，煎熬，甚至絕望。
來自一座冬日陰冷的城，
來自久已束縛的內心和張望的眼神。
不敢相信，看到的是不是真相，
與萬物為敵，一定是曠日持久。
這突如其來的問卷，惶恐不安，
不像我們饕餮盛宴時得心應手。
大街上人不來不往，酒肆商鋪空空蕩蕩。
死寂一般的春天啊！
密集的消息壓過來，遮天蔽日。
待時間，它收拾的殘局夠多了。
2020. 1. 27大年初三
大雪中過臨洮
一一兼致詩人阿信
楊廷成
在夕陽落山的時候
與一場大雪同時而至的
是我們悲壯而疲憊的腳步
很早很早以前我知道
這裡有一條河流，沉睡的石頭
可以綻放出古色古香的花朵
不久以前我才知道
這裡有一個村莊，唱歌的少年
把洮河的春天吟誦的山花爛漫
此刻，白楊樹伸出銅杆鐵枝
積蓄著渾身的力晨向天空敞開胸懷
那可是你站在故鄉的村口上
聽慈祥的母親喚一聲親切的乳名
兩頭北方的牛
站在初春的原野上
抖落了一身的風雪
多麼像我們曾經健碩的父親
等待驚蟄的一聲春雷在天邊響過
炊煙升起
是誰在不經意間打翻了醇香的酒杯
這盪漾著鄉村味道的冽風吹過
將遠方歸來的遊子們一瞬間醉到
兄弟，我們都是在大風中抱雪取暖的人
雪融時，從手尖上流過一河浩蕩的春水
苦難終將過去
春天正在敲門
2020. 1. 27. 車過臨洮
疫情記
曹東
我喜歡街道轉角處的藥店
只要正常營業
內心就還有溫暖
長街空蕩，紅綠燈仍然變換
沒有車輛需要指引
幾個環衛工人清掃垃圾
戴上了配發的口罩，熒白的
漂白粉透洗的顏色
在平時，由他們自己購買
路燈交替閃耀
看不出誰比誰憂傷
我一邊行走，一邊把手機關掉
不想聊天，不想被問候
越聊越寂寞
新年快樂，每個人都會
對你這樣說吧
但不快樂也沒關係的
疫區封城
新聞成舊聞，並非都是謊言
有時也會告訴你真相
2020、1、27
一月二十八日（外一首）
百定安
帶翅的病毒，在數字和語言中飛。
它的構造像謠言。
一個旁觀者的抒情，譬如寫詩，是空洞的。
只有希尼，此刻能夠
鎮壓我思想中的動盪。
午後虛光，將樓面切成幾個不規則的幾何圖形。
有一片陰影銳利如刀
刀刃下站著一個
擺弄口罩的男人。白色口罩
像面部的一塊補丁。
另一個戴口罩的人鎖車走來。
洋蔥，蓮藕，還有白蘿蔔
舉著三顆蔥，從超大的
購物袋裡探出身來。
果蔬們看起來
那麼平靜。我們擦身而過
相互沉默，如一顆土豆附近
滾著另一顆土豆。
沒有誰不值得警惕，可疑。
現在看來，人際關係是帶毒的。
對面鄰居向外張望的臉，被玻璃壓扁。
木偶般的面具，不悲不喜。
窗子上，一隻剪紙紅鼠歡欣鼓舞
旁曰：萬事如意
2020.1.28 庚子年正月初四
烏托邦
困境，有時像我古老的家鄉
有時又像一個人。
這幾日，總是想象著回到家鄉。
想象河灘上的
無數啞石突然蛙鳴
又突然被工業冶煉
取一個陌生化的名字。
但我確信，炊煙更像我思想的形狀。
恍惚中，家鄉應該是一個牧場
草木之下應該有厚厚粘土。
不被徵用
依然綠草遍地，果木芬芳
枝頭的民謠碩果累累。
半夜開出的花
紅豔豔，像很多女人努著嘴。
然後，有一隻烏鴉自告奮勇，代表我
在一棵挺直的白楊樹頂做窩
努力把窩做成教堂的樣子。
我致敬那些在飛翔中死去的鳥。
我希望女人生下很多孩子
而植物生下的更多。
我希望樹下蓋有一間鐵匠鋪
讓我們骨頭裡的鐵派上用場
我夢見自己把“家鄉”拆成兩個名詞。
把“家”發成一個元音
而把“鄉”發成一個輔音。
我牢記著那個沒有主意的村子。
現在也是。
但只在思想無家可歸時
偶爾說起她。
2020.1.29
蝸牛頌
牧野
那人躲在自己的身體裡修築房子
看上去不錯，真的很漂亮
他從詞語的櫥櫃裡
取出聲音、光線
測量詞與物之間分散的距離
以此推斷出幾何體的運算公式
用以演算言辭的形狀
和句子接收星際旅行的信息損失
事實上他做到了，他修正了
一顆流星運行的軌道，將其
固定在星座的恆在命理中
某一日，我路過他的門前
被他伸出的兩盞路燈深深吸引
我想沿著光線走進他的家門
他出於天生的敏感迅疾縮了回去
我把他撿起來，貼在耳朵上
我真的聽得見海嘯般的大海
以上帝之名發出的
博物館館藏級的孤獨與神秘……
2020.1.29
呼吸
鐵包金
侷限的空間裡
隔離、呼吸－－
或是我們相視你我都想關閉呼吸的本身
就像關閉死亡。冠狀的物群
遊移在罪惡的空氣裡
空氣旋示成一朵灰白色的菊花
彷彿一瞬，那花就會在各自的血管裡遊移
－－又彷彿什麼都不會發生
從開始到停止
我們都在酣暢地呼吸
2020.1.28
這個冬天
葉秀彬
武漢患肺炎了。戴著王冠的病毒
像幽靈潛入人體
冬天亮出匕首，武漢的咳嗽
向南，向北，向箭頭指向擴散
戴著口罩的說辭含混不清
一些流言開始奔走
看不清本來面目。幽靈如影隨形
打包好詞句的人，夾裹在
懸浮的空氣裡
被瞬間掠過的尖叫，擊傷
蝙蝠密集地扇動翅膀
地平線，疹人的叫聲遮住太陽
套上絞索的喉嚨，與酒杯一道枯萎
反覆敲打路面，趕路的盲人
詢問這個冬天
戴口罩的春天
一樹
五九已進
西風和東風還在掰手腕。
蝙蝠俠們乘機
向饕餮客分發高仿的王冠。
熱衷加冕的發燒黨
替春天戴上小一號的白口罩。
東風的股骨頭，漸漸痠軟。
億萬枝頭
一朵朵喉嚨發癢的蓓蕾
像蒙娜麗莎嘴角變異的淺笑
隱忍著，只開了三折。
畸角旮旯裡
迎春的穿心箭，紛份射向了自己。
2020-1-27
傷水（外一首）
宮白雲
傷水轟響，那一聲：
“肺全變白了”
像喉嚨裡噴出的鹽
死亡太鹹
更接近海水嘴裡的泡沫
2020-1-29
破五
陽光可不管什麼疫情
明晃晃照耀
財神也依然笑著，恭祝
天下人發財
萬法都在自然變化
枯敗的樹枝
冒出一簇簇嫩芽
這新鮮的綠意
還活在仁慈之中
20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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