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新疆著名美術家李大用先生。

李大用,1944年8月出生於天津,自幼受家庭影響,酷愛繪畫。初中在浙江美術學院高才生沈培炎老師門下,開始專業學習。1964年6月支邊來疆,1968年在新疆沙灣縣博爾通溝公社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1971年在烏魯木齊市第五中學擔任教師。1978年應徵入伍,在新疆軍區文工團擔任舞美設計。1984年調入新疆師範大學美術系任教。

李大用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是新疆著名的美術家,作品多次參加國內外大型展覽,其中《夕陽》《金色的吻》先後入選第六屆、第七屆全國美展;《喀什葛爾即景》《火焰山下》被江蘇省美術館收藏;《戈壁月》《泥土留芳》入選首屆水彩粉畫全國大展。

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1973年,烏魯木齊市第五中學李大用老師在指導學生學習繪畫,左一為納吉米丁·艾則孜。

大概46年前,也就是1972年,我有幸與李大用先生相識。那時我是烏魯木齊市第五中學的一名初中生。那些年學校除了文化課學習比較鬆散外,我們有近一半的時間都用於政治學習、學工、學農和軍訓。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對畫畫有種特別的興趣。上小學時就由於我的書本上畫滿了各類圖畫而得到老師的批評和指責,甚至作為一大缺點告知我的父母。但我對畫畫的喜好從沒有淡化過。

我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尤其是我父親,他是一名水利工程師。他一直堅持認為自然生態被人為因素破壞了很難恢復,而人的自然生態被破壞了就更是無法彌補。因此在家裡他執意讓我們兄妹利用校外時間學習一門技藝。1969年,他在烏魯木齊市第九門市部發現一部五組半的聶爾牌鋼琴被放置在那裡當櫃檯用,就說服了商店方花180元把它買回了家(那時候的180元可是一筆不小數目),併為我們兄妹請來音樂老師學習鋼琴。我跟隨藝術學校的吐姆利斯老師學了兩年鋼琴,後來由於我不很喜歡彈琴,主要還是因為坐不住改學了畫畫。

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1973年,烏魯木齊市五中美術小組學習繪畫場景。

好了還是回到前面的1972年吧。正好我們那時的初中有美術課,任課老師就是李大用先生。一個來自天津的支邊青年。李老師180釐米左右的個頭,濃眉大嘴,是那個年代極少見的英俊瀟灑與男子氣十足於一身那種青年。一次他給我們班上透視課,分別讓我們把圓形和長方形的透視法則運用於生活中的物體裡畫出兩幅畫。我用一幅畫面完成了老師的要求。我用略高於平視的角度畫了一個帶烤箱的爐子。爐面的長方形我用了一個壓扁了的梯形,裡面我又加了幾個對應的橢圓形來表達圓形爐壁的透視。那節課李老師特意把我的圖重新畫在黑板上,在班上表揚了我。此後他把我帶進了他創辦的五中美術小組與比我高一級的幾個美術小組成員一起開始學習畫素描。

那段時間我們每天課後都會在李老師的指導下畫素描長期作業。素描一般都安排在一個10來平米左右的辦公室裡,那是音樂美術辦公室。音樂老師叫孟慶華,她人非常和藹也很通情達理,因此這間辦公室很多時候就成了我們學習繪畫的工作室。李老師除了在這間辦公室給我們輔導長期素描作業,講解繪畫知識外。還時常帶我們去附近的碾子溝長途汽車站和群眾飯店畫人物速寫和頭像,鍛鍊我們的靈性和感覺能力。那時侯的長途汽車站有一個候車大廳。由於當時新疆的長途交通很不發達,去南北疆的旅客常常需要等候較長時間才能搭乘上去各地的客車,尤其是到和田,喀什一帶的旅客。因此我們就有機會接觸到來自不同地區的能觸發我們繪畫衝動的怪異形象以及極富感染力和生活味道的動態人物。很自然地我們在工作室裡那種略帶枯燥意味的心裡狀態就得到了緩解和自信方面的補充。這期間源自烏魯木齊市其它中學畫畫的學生們也陸續來到汽車站和群眾飯店。我們的寫生地點也向外圍擴展,二道橋的天池旅社也成為我們畫頭像的另一個點。漸漸地我們越來越多的時間就用於短時間的人物形象寫生和生動的人物動態速寫撲捉,這樣的學習方法更適合我的性格也給了我更多的自信以及後來在繪畫方面的發展空間。

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1973年,烏魯木齊市第五中學李大用老師(前排左二)與學習繪畫的學生合影,後排左一為納吉米丁·艾則孜。

從1972年到1976年間,由於烏魯木齊市五中美術小組良好的學習氛圍和名聲,影響了來自不同階層包括中學、專業學校、社會青年在內的一批有志青少年加入其中。慢慢形成了以烏魯木齊市汽車站,群眾飯店為中心的並向外圍擴展的室外寫生和交流學習繪畫的大軍和教學模式。由於學習交流氛圍沒有與金錢,物質和私利有任何掛鉤,因此這種模式的產生是自發的,循環是良性的。無意中李大用老師和五中就成為這個循環的中心和主導。大家都喜歡帶著自己當天的畫來李老師家聽他的建議和指導並與其他畫友相互交流。李老師幾平米的家也總是為大家敞開著,而且從不休歇。甚至深夜,甚至師母坐月子也不例外。

我們在汽車站還經常會遇到來自新疆藝術學校,新疆日報社,新疆歌舞團,新疆軍區創作組等單位的畫家和老師們的來訪並得到他們的鼓勵和肯定。那個年代畫冊很少,為了拓寬我們的視野李大用老師還儘量去找一些畫冊給我們看。休息日帶我們去拜訪有經驗的老師和畫家。我父親非常喜歡和尊重李老師。他們時常相互拜訪和交流。40年代初父親在伊犁曾經與司徒喬先生學過畫。雖然時間很短,但這段經歷對於我父親意義非淺。他一直珍藏有一本司徒喬的畫冊。很可惜意外地被人拿走了,父親為之耿耿於懷。與李老師見面他們總有很多話題可談,從俄國的巡迴展覽畫派到司徒喬,從俄羅斯音樂到維吾爾民歌。有時父親彈著曼陀林琴唱一首俄羅斯歌曲,李老師則彈六絃琴用維語唱《黑黑的眼睛》。

父親常對我說,你以後會明白的,李老師對你來說不僅僅是教了繪畫基礎那麼簡單,應該更多更廣。1976年我高中畢業去了再教育。1978年高考恢復了。烏魯木齊市五中美術小組和那時候在汽車站呆過的很多人都相繼考進了美術學院和各類大學以及技術專科。後來又有一些人考上了美術學院首批碩士研究生。這期間李老師雖然換過單位。從五中到軍區文工團,從文工團再到師大。也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坎坷和不如意。但他一直沒有間斷教學生。也沒有削弱對啟蒙教學的執著和全身心的投入。

兩個月前春節的時候我給他打過電話。他聽到我的聲音特別高興也很激動。他告訴我他身體不太好,摔了一跤。然後問我什麼時候來烏魯木齊。我說很快。他要求我給他畫一幅肖像。我答應了。4月19日我接到同學來信說李老師病危。我連忙從哈密趕到烏魯木齊醫院看了他最後一眼。從醫院出來我想了很多,40多年前的一幕幕場景,彷彿就在眼前。幾天後他走了。走的那麼倉促和不合時宜。

我一直在想,也時時感到內疚,與李老師的付出相比我們沒能為他做點什麼。當然他也從沒有過這樣的要求。李老師是那種人:他們的人生過的很充實,他們用自己的付出和責任給他人帶來過無數的溫暖和體貼,更用他們的人格和本真給這個社會留下了一絲人性的光輝。

我在他那裡學到的不僅僅是素描或繪畫技術,而更多的是做人的道理。因此他對於我來說更多的是朋友,兄長和父親。

文/納吉米丁·艾則孜(寫於2018年8月)

納吉米丁·艾則孜:我的老師李大用先生

納吉米丁·艾則孜近照。

納吉米丁·艾則孜,1957年生於中國新疆。1981年畢業西安美術學院。1986年至1987年分別畢業於北京大學(中外文化比較)和(文化與未來)研究班。1988年畢業於中央民族大學美術學院並獲文學碩士學位。1981年至1985年、1988年至1996年在新疆畫院任專業畫家。1996年至2001年在北京做職業畫家。2001年移居加拿大。2004年入加拿大國籍。 2008年至2018回中國從事藝術創作。現為中央美院美術館駐地藝術家和外國專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