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趙萌萌，是一名獨立旅行攝影師，也是人文社科學者、譯者、專欄作者，現居香港。
旅行人文攝影師趙萌萌
我的斜槓有點多，但它們互不衝突，甚至相得益彰——大概因為它們在本質上相通，是不同維度的觀察、探尋、表達和傳遞。
談及和攝影的緣起，嚴格來說要追溯到膠片機的年代。中學時代的那支35mm/f2.8定焦鏡頭或許為我對人文攝影的興趣奠定了視角上的基礎。高考那年，我用它記錄了一些自己和同學們的狀態，把照片貼在了畢業紀念冊上。
我喜歡膠片機帶來的顆粒感、不確定性，和拍攝時的審慎。後來迷戀暗角和漏光，又用過一段時間Lomo相機和過期膠捲，期待著它們之間各種光怪陸離的化學反應。
EOS 6D 光圈F4 快門1/30s ISO400 焦距45mm
鏡頭：EF 24-105mm f/4L IS USM
十年前開始獨自旅行。多年的文學和社會學訓練，讓我在旅途中本能地更關注人和故事，而非景點和風光。但我的鏡頭通常會和人物保持一些距離，人不一定作為主體，而是整個環境的一部分。我希望記錄和呈現的是人與社會、文化、環境的互動。
EOS 6D 光圈F8 快門1/250s ISO100 焦距58mm
鏡頭：EF 24-105mm f/4L IS USM
對我而言，無論旅行還是攝影，都是極為私人的事情，是自己的生命片段與世界的某一時空發生的關聯，是一種切身體驗。所以我不太需要旅伴，在安全的前提下儘量不住酒店，而是住進當地人的社區；我拍攝的動機大都來自內心的觸動，不追求普遍意義上的“有趣”。照片本身是“無意義”的，而人們常常被各種符號和標籤裹挾，然後去推測和解釋。
EOS 6D 光圈F4 快門1/30s ISO400 焦距45mm
鏡頭：EF 24-105mm f/4L IS USM
我的攝影心路歷程裡也有過這樣的糾結期。我曾經對畫面有執念，為了得到一個構想中的效果去“狩獵” ，甚至干預，到滿意為止。但最後我發現自己很少再翻閱那些照片，因為它們無法真正重建拍攝時的場景和情緒，我能回憶起的只是一些刻意的技巧。我確認了自己拍攝的初衷：我想捕捉的是真實生活的一個切片，是那些瞬時迸發、引發共鳴的情緒，而不是改變這種情緒。
EOS 6D 光圈F14 快門1/1250s ISO400 焦距105mm
鏡頭：EF 24-105mm f/4L IS USM
為了讓自己對完美主義“免疫”，我開始把鏡頭轉向更加無序的街頭。在所有攝影題材裡，街頭是最不受控的，出片率也是最低的：沒有固定的拍攝對象，難以預設參數，無法精準構圖…但對我來說，它蘊含的能量也是其他題材不可取代的。
我經歷了一個從尋找符號，到迴歸內心去重構場景的過程。攝影師應該像空氣一樣，讓人感受不到他/她的存在，不干涉、不導演，呈現街頭原本的多元；攝影師又要像空氣那樣無處不在，在蕪雜的氣氛、能量和情緒中抽絲剝繭，發現“決定性瞬間”。
雖然拍街頭很需要運氣，但攝影師也不是完全處在被動地位。事實上，合適的畫面出現時，本來也沒有時間去調整參數和焦段。只能說，想要好運氣，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觀察本身。現在我更認同一期一會。遇到難得的瞬間，能拍到固然幸運；錯失了，也並不影響那一刻的內心體驗。照片只是觀察的收穫之一，不是唯一目的。
EOS 5D Mark IV 光圈F20 快門1/10s ISO100 焦距24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我事先規劃了路線，先後出門拍攝了三次，包括兩個白天和兩個夜晚。
EOS 5D Mark IV 光圈F2.8 快門1/250s ISO20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2.8 快門1/250s ISO20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第一次拍攝，我以上環為起點，經過文武廟，向西走到西營盤。這條路線彙集了本土生活和街坊文化的精髓。在2015年港鐵西拓之前，西營盤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山城，地勢陡峭，商業發展緩慢，但舊街老店也因此得以保留。
EOS 5D Mark IV 光圈F3.2 快門1/80s ISO1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2.8 快門1/500s ISO800 焦距44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拍砵蘭街的那晚，通過餘光發現有個老大爺一直盯著我，我本能地捂住了相機。他開始緩緩向我移動，我裝作四處張望，直到他幾乎走到我耳邊，我聽到低沉的一句：
“係唔係記者？” （“是不是記者？”）
“唔係。”（“不是。”）我的音量和他保持一致。
“咁你小心d喎。”（“那你要小心點喔。”）
EOS 5D Mark IV 光圈F3.5 快門1/50s ISO100 焦距24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2.8 快門1/30s ISO100 焦距24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然後我們就擦身而過。要不是怕周圍的人以為我和黑老大在對暗號，我還想和他多聊幾句，對街頭感興趣的不只有記者。
EOS 5D Mark IV 光圈F3.2 快門1/6400s ISO1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5.6 快門1/200s ISO100 焦距45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有路人因為看到我在拍照而停下等待，我招手示意讓他們過，他們會用普通話說“沒關係，你先拍”——顯然，拍街頭的還有可能是遊客。
另一方面，我覺得他們想得也沒錯，記者的敏銳、遊客的好奇，都是攝影師的基本功。
EOS 5D Mark IV 光圈F4 快門1/1000s ISO100 焦距24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4.5 快門1/160s ISO1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維港原本不在我的拍攝計劃裡，但是被人當成遊客的經歷讓我改變了想法。觀察遊客與他們眼中“異文化”的互動，也可以是有趣的題材。
EOS 5D Mark IV 光圈F3.5 快門1/100s ISO1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下午四五點是逛菜市場的好時機。北角的春秧街是香港唯一一 條有電車軌道的露天菜市場，是港島東區獨特的社會歷史見證。在這可以看到電車緩緩穿越市集，和行人你閃我避的奇景。居民和電車之間形成了深厚的默契，電車沒來時，人們若無其事地走在軌道上；電車駛入，大家像摩西分海般向兩邊散開。不過就算有人徑自在車前走，連頭也不回，司機也不會鳴笛，而是有耐性地亦步亦趨。
EOS 5D Mark IV 光圈F7.1 快門1/400s ISO100 焦距7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EOS 5D Mark IV 光圈F2.8 快門1/100s ISO400 焦距59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尖沙咀的日與夜，也是它的AB面。無論是白天的維港還是夜晚的彌敦道，都不同程度地扮演著福柯所說的“異託邦”的角色。
EOS 5D Mark IV 光圈F8 快門1/4s ISO100 焦距50mm
鏡頭：EF 24-70mm f/2.8L II USM
這裡有一些位於香港但“不屬於香港”的飛地。它們身處鬧市，卻遊離於人們對這座城市的想象。這類地方，除了重慶大廈，還有一間有近半個世紀歷史的爵士酒吧。
因為欣賞這裡的多元交融，我從2007年起就成為了常客。酒吧由澳洲人創辦，英國人經營，尼泊爾人做侍應，駐場樂隊是南亞人和歐洲人組成，他們的命運和香港時空交錯，也成為香港歷史的一部分。
這些年總會有人問我：“一個人旅行不孤獨嗎？也沒人給你拍照。”其實完全不會孤獨，觀察、感受，用照片和文字記錄，內心已經十分充盈。旅行是一個向內的事情，攝影也是。關於拍照也不難，偶爾想拍的時候，我會在當地找一個相投的攝影師，我們隨意在街上走一走，就像我放在開頭的照片那樣。
，進入論壇，和攝影師趙萌萌分享你的觀點與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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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提供 | 趙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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