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預感
博爾赫斯 / 詩 陳東飈 / 譯
無論是你面容的親切，光彩如一個節日
無論是你身體的恩寵，仍舊神秘而緘默，一派稚氣
還是你生命的延續，留在詞語或寧靜裡
都比不上如此神秘的一個賜予
像注視著你的睡夢，攏在
我懷抱的守夜之中
奇蹟一般，又一次童貞憑著睡夢那赦免的功效
沉靜而輝煌，如記憶所恢復的幸福
你將把你生命的那道岸濱交給我，你自己並不擁有
投身入寂靜
我將認清你的存在那最後的海灘
並且第一次把你看見，也許
就像上帝必將把你看見
被摧毀了的，時間的虛構
沒有愛，沒有我
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1899年－1986），阿根廷詩人、小說家、散文家兼翻譯家。生於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有英國血統的律師家庭。在日內瓦上中學，在劍橋讀大學，熟練掌握英、法、德等多國文字。後任國立圖書館館長。1946至1955年，庇隆執政期間，他因在反對庇隆的宣言上簽名，被革去國立圖書館館長職務，被勒令去當市場家禽檢查員。1950年，博爾赫斯當選阿根廷作家協會主席。庇隆下臺後，1955年10月17日，他被起用為阿根廷國立圖書館館長。不幸的是，他當時因嚴重的眼疾雙目已近乎失明，自嘲說：“命運賜予我80萬冊書，由我掌管，同時卻又給了我黑暗。”博爾赫斯在小說、散文、詩歌領域具有所建樹，尤其是他的小說將虛構性、幻想性互文性發揮到了極致，具有廣泛聲譽。短篇小說集《虛構集》（1944）、《阿萊夫》（1949）、《沙之書》等彙集了他一貫的主題：夢、迷宮、圖書館、虛構的作家和作品、宗教和神祇。
胡桑點評
博爾赫斯的主要名聲是小說家，但他也是獨樹一幟的詩人。不同於其小說的的極端幻想，他的詩歌真切而透徹，但他的詩並不以經驗見長，而是充滿了對本質性的命運的沉思。就如同這首詩所呈現的，博爾赫斯對於愛的書寫，比許許多多沉溺於情緒的愛情詩人要更為動人，他不僅對愛人的面容、身體和“生命的延續”充滿著愛戀，更是愛的奇蹟的領受：“無論是你面容的親切，光彩如一個節日/無論是你身體的恩寵，仍舊神秘而緘默，一派稚氣/還是你生命的延續，留在詞語或寧靜裡/都比不上如此神秘的一個賜予”，博爾赫斯為愛賦予了一個垂直上升的維度，因為這個維度的存在，愛在他的筆下，獲得了純粹和寧靜。這樣的愛超越了兩個身體之間的簡單吸引和接觸，讓愛投身於一個更開闊的形而上空間。正因為如此，這首詩的語調如此寧靜、遲緩，這源於對生命的透徹領悟。 透徹帶來的是更為清晰的辨認：“我將認清你的存在那最後的海灘/並且第一次把你看見。”這種辨認加深了愛，鞏固了愛。
評語選自胡桑、厄土、陳忠村編著：《外國詩歌選》（同濟大學出版社，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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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桑，1981年生於浙江省德清縣。2007年-2008年任教於泰國宋卡王子大學。2012-2013年為德國波恩大學訪問學者。同濟大學哲學博士（2014）。中國現代文學館客座研究員（2019）。著有詩集《賦形者》（2014）。詩學論文集《隔淵望著人們》（2016）。散文集《在孟溪那邊》（2017）。譯著有《我曾這樣寂寞生活：辛波斯卡詩選》（2014）、《染匠之手》（奧登，2018）、《生活研究：羅伯特·洛威爾詩選》
↗ 胡桑譯著 | 羅伯特·洛威爾詩選《生活研究》
↗讀詩 | 特朗斯特羅姆：果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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