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故事:泥書生 (外一篇) 胡相公

聊齋志異故事:泥書生  (外一篇)     胡相公

羅村有個叫陳代的,從小又蠢又醜,討了個老婆卻長得很漂亮。老婆自以為丈夫趕不上人家,鬱郁不得志。但她很貞潔,婆媳關係也很好。有一天晚上,獨自睡在房裡,忽然聽到風一動,門就開了,一個書生走了進來,脫了衣巾,爬到她床上來睡,她害怕得很,苦苦抗拒,而肌膚忽然癱軟起來,聽憑那書生玩弄一番就走了。

從這以後,每天晚上都是這樣。一個多月後,她的形容逐漸憔悴了、消瘦了,母覺得很奇怪,追問她是什麼原因,開始她有些害羞,不想講出真情。一再地追問,她才把實情告訴婆婆。母大駭說:“這是妖怪啊!”想盡了辦法,燒符唸咒,驅邪捉妖,始終未能阻止他來。於是叫陳代藏匿在房裡,拿著大棒等待著。到了半夜,那書生又來了,把帽子放在桌上,然後把袍服脫了,搭在衣架上,剛要爬到床上去,忽然害怕起來說:“怪事!有陌生人的氣味!”急急忙忙披上衣服,陳代從黑暗中突然跳了出來,一棍打中了書生的腰部,發出了土石般的響聲。睜著眼睛往四下裡去看,那書生已經無影無蹤了。點起火把來照,只見有一片泥塑的衣服掉在地上,桌子上的一條泥巾還在那裡。

胡相公

聊齋志異故事:泥書生  (外一篇)     胡相公

山東萊蕪縣的張虛一,是學使(官職)張道一的二哥。性情豪放不羈。聽說本城有一所大宅院被狐狸所佔據,便帶著名帖前去拜訪,希望見一見。他把名帖投入門縫中,不一會兒,門就自動開了,隨身的僕人大驚,往後便退。張整理整理衣裳很有禮貌地走進去。只見客廳裡桌几坐榻都陳設得很好,但寂靜無人。於是拱手作揖,望空祝告說道:“小生誠心誠意前來拜訪,仙人既然並不將我拒之於門外,何不請賜給光采,和我見見面呢?”忽然聽得空屋子中有人說道:“勞您的大駕光臨,好比是深山空谷之中聽到人的腳步聲,實在令人驚喜,請坐下談話。”就看見兩把坐椅自動挪動成相對的位置。剛坐下,就有一個鏤漆的紅色茶盤,託著兩杯茶,懸空到了跟前。各自拿一杯在手對坐而飲,只聽得喝茶的聲音,卻始終看不見人。喝完茶以後,接著就端上來酒菜。張詳細問他的出身門第,回答道:“小弟姓胡,排行第四,手下的人都稱我為胡四相公。”於是二人高談闊論,意氣十分相投。飯桌上擺的都是山珍海味,從後屋還傳出來一陣陣香噴噴的飯香味。進酒菜的僕人似乎不少。酒喝完之後,很想喝一點茶,剛有這個意思,一杯香茶就已經放在茶几上了。凡是心裡想的,沒有不隨你的心思馬上就到的。張大為高興,盡情地痛飲,直到喝醉了方才回家。從那以後,三五天必定會拜訪一次胡四相公,胡也時常到張家來,和一般主客之間往來的禮節一樣。

一天,張問胡說:“南城裡的巫婆,每日託狐神給人治病,賺了病家很多錢。不知她家的狐仙,您認識不?”胡說道:“她是騙人罷了,其實並沒有狐。”一會兒,張起身去小解,聽得耳邊有人小聲說道:“剛才您所說的南城假託狐仙的巫婆,不知是什麼人。小人想跟先生去看一看,請您對我主人說一說。”張知道這是小狐狸,便答應道:“可以。”於是在喝酒中間就向胡四相公請求道:“我想要您手下的僕人一兩個,跟我一起去打探一下那個巫婆的情況,請您答應我。”胡便說不必去了。張一再要求,才答應了。過了一會兒,張告辭出來,馬兒自動走到跟前,好像有人牽著它。等到騎上馬行走,小狐一路上和他閒談,對他說道:“以後先生在行路當中,如果覺得有細沙散落在衣襟上,就是有我們跟著呢。”說著便進了城,到了巫婆家裡。巫婆見張來到,笑著迎出來說道:“您這貴人怎麼忽然有空光臨啦?”張說道:“聽說你家的狐狸大有靈驗,果然是嗎?”巫婆立刻繃起臉說道:“這樣的話不是貴人應該說的。怎麼能說是狐狸?恐怕我家花姐聽了不高興。”話未說完,半空中飛來半塊磚頭,打中巫婆的胳膊,把巫婆打得身子一歪差點跌倒。巫婆大吃一驚,對張說道:“官人怎麼拿磚頭打我老婆子啊?”張笑道:“老太婆你莫非瞎了眼嗎?多咱看見自己腦袋砸破,冤枉手抄在袖子裡的?”巫婆驚慌失措,莫名其妙,正在疑惑,又有一塊石子落下來,把巫婆打得跌倒在地。接著只見汙泥紛紛往下落,打得巫婆滿頭滿臉,像鬼一樣,只有哀求饒命。張請小狐狸饒恕她,方才停止。巫婆急忙爬起來逃回屋裡,關上門不敢再出來。張喊著問她道:“你的狐狸能比得上我的狐狸嗎?”巫婆只有連連賠謝求饒。張抬頭望著空中,叫小狐不要再打她,巫婆這才提心吊膽地出來。張笑著勸戒她一番,方才回去。

從此,每當他一個人行走在道上,覺得有細沙土沙沙地往下落,就喊小狐狸跟他說話,每次都答應,一點不錯。即便遇到虎狼和強盜,也有恃無恐。這樣過了一年多,跟胡四的情誼更加深了。張曾經問他年歲,他自己也記不清,只是說:“我親眼看見黃巢造反,就像是昨天的事。”一天晚間,兩人正在談話,忽聽得牆頭沙沙作響,聲音很大。張感到很奇怪。胡說道:“這一定是我哥哥。”張說道:“何不請來一起坐下談談?”胡說道:“他的道行很淺,只要抓只雞吃便滿足了。”張對胡道:“交情之好,像我們兩人這樣,可以說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了;可是始終未能看見您的面容,這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胡說道:“只要交情好就夠了,一定要見面做什麼?”

一天,胡四相公備下酒席,邀請張去喝酒,同時也是告別。張問他:“將要到什麼地方去?”答道:“我是在陝中出生的,將要回去了。您素常總以對面不見面為遺憾,今天請您認一認幾年來的好友,以後再見面時可以相認。”張四面張望都沒有看見。胡說道:“您請打開臥室門,我就在裡面。”張照他的話,推門一看,只見裡面有一位美少年,看著他笑。衣著十分整齊華美,眉毛眼睛如同畫的一樣清秀。轉眼之間就再也看不見了。張回身而走,就聽見有腳步聲隨在後面,說道:“今天總算消除您的遺憾了。”張依依不捨地不忍和他分別。胡說道:“人生離合都是自有定數的,何必放在心上。”接著便用大杯勸酒。一直喝到半夜,才用紗燈照著把張送到家裡。等天亮以後,張再去探望,只剩下一片冷冷清清的空房而已。

後來,張的弟弟道一先生當了西川學使,張虛一仍舊和以前一樣清貧。因而去看望弟弟,抱著很大的希望。結果一個多月以後,動身回家,很有違當初來時的心願,一路之上,在馬上唉聲嘆氣,沒精打采的,像木頭人一樣。忽然有一個少年騎一匹黑馬追隨在他後面,張回頭看,見這位少年身穿著輕軟的皮衣,人和馬都很華美,看他的風度很溫文儒雅,便跟他邊走邊談起來。少年看出張心裡有不愉快的事,便問他。張嘆著氣告訴了他不痛快的緣故。少年於是用話語安慰他。同他行了一里多路,到了岔路口,少年才向他拱手告別,說道:“前面路上有一個人,將交給您一個老朋友贈送的東西,望您收下。”再想問他,已經馳馬而去。張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走了二三里路,見一個老僕模樣打扮的人,拿著一個小竹簍子,獻在他的馬前,說道:“胡四相公敬送給先生。”張這才頓然醒悟。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銀子。等抬頭看那個老僕人,已經不知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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