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的主要演員、導演及其他

許姬傳

許姬傳(1900-1990),字聞武,號思潛,原籍浙江,生於蘇州。幼受家庭薰陶,8歲隨外祖父徐致靖讀書,講授經史詩文以外,還教弈棋、吹笛、唱崑曲、讀小說。1919年到天津,在直隸省銀行當文書。對京劇發生濃厚興趣,經常向京胡聖手陳彥衡學習譚(鑫培)派聲腔,並結交京劇界人士王瑤卿、楊寶忠、言菊朋等。長期任中國劇協和梅蘭芳劇團秘書。並致力於文物鑑賞和收藏,工書法,亦擅楹聯。

 記得五十年代,有一次歐陽予倩先生請日本戲劇家中村右衛門吃飯,我與梅蘭芳先生作陪,中村先生提出:“在解放前,聽說劇團沒有建立導演制,你們是怎樣演出的?”歐陽老說:“我與梅蘭芳君都是演員兼導演,我們都有一位副導演,我們對劇中的表演有變動,或刪去不必要的過場,更換武打的套子,以及同臺人的唱做有糾正的地方,都由他傳達。”

 梅先生補充說:“這個副導演必須通曉表演,有豐富的舞臺經驗,才能勝任,我們新編的劇目,從選題、編劇、服裝、道具以及唱腔音樂設計都要不斷修改,才能日趨完善。我們要照顧舞臺面的和諧適度,幾乎每次演出都會發現問題,從而進行新的創造。” 

 歐、梅二位所說的副導演,實際就是劇團的管事。我所認得的名演員,都有一個得力的管事。梅劇團的管事是李春林,我和他同事十餘年,知道他的本領。倘若新編一出新戲,他負責排戲。在過排之前,要撒單本。

京劇的主要演員、導演及其他

李春林與梅蘭芳、郭效青等合影

 例如《抗金兵》中梁紅玉、韓世忠、金兀朮……由專司抄寫的張世巖抄出若干份單本,由李春林分發給各演員,李手裡則備有一份總本。接著的串排,是主要演員對戲。

 我記得在上海初演《抗金兵》時,有三場串排。《巡營》一場,是梁紅玉與韓世忠兩人的戲,每人唱一句,扮韓世忠的林樹森到上海馬斯南路(現名思南路)梅宅來對過三次戲。因為梁紅玉、韓世忠唱的時候,是亮住後開唱,在過門進行中,有對做的身段,必須嚴密配合,崑曲稱之為“合扇”。當梅、林對戲時,李春林就在旁邊提意見。《議事》一場是韓世忠、梁紅玉、岳飛、張俊等共商抗金之策,以唸白為主,這場戲的演員,念詞比較吃力。因為編劇小組(由葉譽虎、梅蘭芳及趙、胡二君和我組成的),在這場主戰派和主和派辯論中,用了舞臺上不常見的詞彙,演員必須把臺詞背熟,否則效果大受影響。

京劇的主要演員、導演及其他

梅蘭芳、劉連榮之《抗金兵》 

 第一次在上海天蟾舞臺演出,前面有一場宋代詞人周邦彥與梁山的朱貴在酒樓對白,是敘說金兵入寇,百姓流離顛沛的情況。姜妙香演周邦彥,蕭長華演朱貴。那天戲畢,葉譽老對我說:“許多演員都沒有照劇本原文念,只有酒樓一場最好,這是什麼原因呢?”我說:“姜妙香是最忠於藝術的演員,他接到劇本後,幾乎每天要背誦兩遍,有些不常見的詞彙,他還和我研究讀音和含義,所以這一場最準確。但其他的一些演員,不能照他那樣認真,加上後臺管事和演員們的文化程度又不高,對有些典雅的臺詞,他們很難領會其中含義,所以有此現象。” 

 到北京後,梅劇團曾在懷仁堂晚會演出此戲,是徐元珊飾韓世忠。這時,我已作過三次修改,“酒樓”一場,已經刪去。“黃天蕩大戰”以後,原本還有“牛皋解糧”、“審漢奸”等場子。我記得第一次在上海演出“大戰”後已午夜十二點半,觀眾紛紛“抽籤”離座,這時金少山的“牛皋解糧”,悶簾導板:“路上好威風旌旗飄蕩”,如同山谷中打了一個雷一樣,離座的觀眾,立即回到原位。這“牛皋解糧”一場是編劇時專為金少山而設的。以後金少山離開梅劇團,就刪去了。此例可以說明京劇的很多情節、唱段是專為某一主要演員表演而設的。 

 中國的京劇,由於表演形式是板腔體,比較靈活,它的主要曲調是西皮和二黃。但崑曲、南鑼、銀紐絲、撥子、四平調都可以在京劇內出現。四大徽班入京後,奠定了基礎。京劇成為全國性的劇種,主要是出了許多傑出的演員。首先程長庚、余三勝、張二奎三派;接著譚鑫培、楊小樓、梅蘭芳成為風雲人物;辛亥革命後,就有梅、程、荀、尚四大名旦及幾大鬚生的稱號。

京劇的主要演員、導演及其他

楊小樓便裝照片

 我這七十年來觀劇的印象,京劇的臺詞,以通俗簡潔吸引了廣大觀眾,但文學性不高,它的風行全國與名演員創造的藝術形象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分不開的。他們代代相承,精雕細刻,使京劇得到發展而不斷前進,因此許多流派的形成,其中凝聚著演員及內外行輔導的心血,於是以演員為中心的表演特點,就更為突出了。從這一點來說,京劇的主要演員兼任導演,他們在演出的實踐中不斷豐富和發展了劇種,這不能不說是京劇表演的一個特點。

(《文史資料選編》33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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