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不愧是红楼梦！上个厕所都这么有戏！
• 文/午梦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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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读民间传说，说解手作上厕所之意，源于明朝时的移民政策。

因不愿背井离乡，大规模迁徙期间，为防止逃跑，所有人的手都被反绑在身后，遇到内急时，必须先解开绳子才行。

以前看“老梁故事汇”，也沿袭此说，其实我觉得倒未必。

高中时读宋话本小说，有一篇叫《错斩崔宁》，开篇便有解手一词：

那人又是相厚的同年，又晓得魏生并无家眷在内，直至里面坐下，叙了些寒温，魏生起身去解手。

此处的解手，应是上厕所之意。

其实在古时，和上厕所有关的词，更广为人知的，当是更衣。

鸿门宴上，刘邦借更衣之机，趁机逃脱；

尚衣轩中，卫子夫借更衣之机，成功拿下年少的汉武帝；

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红楼梦》中和更衣有关的几处精彩情节描写。

最热闹的一次更衣

最热闹的一次，当然非该书第九回顽童闹学堂莫属。先是秦钟和香怜，二人假装出小恭，走至后院说梯己话。

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

二人唬的忙回头看时，原来是窗友名金荣者。

然后便是贾蔷也是假装出小恭，走至外面，悄悄的把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者唤到身边，如此这般，开始挑拨离间。

接下来，好戏正式登场。

毛竹长板挥动、砚台乱飞、门闩与马鞭齐舞。

众顽童也有趁势打太平拳助乐的；

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

也有站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的，喝着声叫打得好的。

一霎时，真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只是这一场因秦钟而起的大闹学堂之后，便是秦可卿秦钟姐弟二人的相继病逝，书中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一笔，恍如春日开满枝头的一树桃花，一场风雨之后，迅速零落成泥碾作尘，再不见了芳踪。

最盛大的一次更衣

最盛大的一次更衣描写，出自该书第十五回，王熙凤在二丫头所在村庄的一次上厕所。

不一时，只见从那边两骑马压地飞来，离凤姐车不远，一齐蹿下来，扶车回说：“这里有下处，奶奶请歇更衣”。

真让人开了眼界，富贵人家，连在野外上个厕所，都这么有排场，有气势。

不知道的人，看这阵势，还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呢。

上完厕所之后的排场，也让人叹为观止：

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

家下仆妇们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十锦屉盒、各样小食端来，凤姐等吃过茶，待他们收拾完备，便起身上车。外面旺儿预备下赏封，赏了本村主人。庄妇等来叩赏。

可别小瞧了这段更衣描写，除了着力凸显富贵之家的阔绰之外，本回中出现的纺线的二丫头，其实是对后来贾家败亡之后，巧姐嫁与板儿，最终靠纺绩度日的悲剧命运的巧妙暗示；

同时也是日后贾家败亡，宝玉落难，二丫头与其丈夫等人搭救宝二爷情节描写的伏笔，即草蛇灰线之写法。

最诗情画意的一次更衣

最诗情画意的一次更衣描写，出自该书第七十一回：

且说鸳鸯一径回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有该班的房内灯光掩映，微月半天。

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

芳草茵茵，微月半天，桂树阴浓。连鸳鸯去上个厕所，在曹公的笔下，都整的像月上柳梢头，要去赴一场情人的幽会。

不过此处的描写，也必不可少，因为接下来，鸳鸯女便是在这诗情画意的所在，遇到了正在月下幽会的司棋和他的表弟潘又安。

这之后才有了抄检大观园，司棋被赶出，直至最终与表弟潘又安双双殉情而死。

全书中关于更衣的描写,当然不止这三处。

第二十七回写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应当也是暗写她在山洞里小解；

第五十一回写麝月服侍宝玉晴雯夜里吃了茶以后，说要出去走走便回来。

然后是——

麝月便开了后门，揭起毡帘一看，果然好月色。

大半夜的从后门出去，然后又去了山子石后头，还看到一只大锦鸡，唬了一跳。应当也是暗写麝月出后门小解。

至于第五十四回，写宝玉走过山石之后去站着撩衣，当然更是对宝玉在山石之后小解的正面明写了。

有人据此断定大观园卫生条件差，这一群红男绿女们随地小便。其实不对的。

第四十一回写——

刘姥姥觉得腹内一阵乱响，忙的拉着一个小丫头，要了两张纸就解衣。众人又是笑，又忙喝他“这里使不得！”忙命一个婆子带了东北上去了。

由此可见，大观园是有厕所的，在东北角。那些公然随地小便的，不过是大观园的主子如宝玉及大丫头如司棋麝月鸳鸯者。另外，举凡书中对人物小解的描写，更多是为推动小说情节发展以及描写突出人物性格特征服务的。

这种描写方法，其实是从《金瓶梅》里学来的。

该书第二十七回写西门庆——

这西门庆起身，脱下玉色纱袨儿，搭在栏杆上，径往牡丹台畔花架下，小净手去了。

第五十二回写潘金莲——

那金莲连忙从雪洞儿里钻出来，说道：“我在这里净了净手，谁往那里去来！那里就猫唬了他？白眉赤眼的！”

最恶俗的一段描写，出自该书第五十四回——

伯爵四下看时，只见他（韩金钏儿）走到山子那边蔷薇架儿底下，正打沙窝儿溺尿。

一样的春秋多佳日，亭台楼阁处，蔷薇牡丹花盛开，美景如斯，却但见满纸污秽，真是唐突玷污了这佳山秀水，满眼诗情画意。

与笑笑生的文字一比，便愈见曹公文字之雅洁，远超金瓶文字多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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