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2019年10月5日

张传伦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摄于米兰

范曾先生又岂止一个画家了得!

想必又会有些许小人,见此文章标题“伟大画家”四字,心生不服,由他们去“羡慕嫉妒恨”吧!

郁达夫曾在纪念鲁迅大会上说:

“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又有一说“奴隶之邦”,应为“低等生物”。

还有人说:“要了解一个民族,就要看他们崇拜的英雄是谁?”

我们所处之环境乃和平年代,那么要问一句“凡今谁是岀群雄”呢?

几十年前范曾先生讲演“祖国.艺术.人生”时的'情景,历久弥新,那一股浩然英雄气不因时光遁逝而稍减,铿铿傥言,谆谆教诲,影响了几代青年学子为祖国、为艺术而奋斗,不负平生所学。

九十年代初,我有幸跟范曾先生通了平生第一个电话,我说:

“听了您的讲演,读了您的文章,我深深感到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有希望……”

“说得好!明天来,送给你一本我的新书《祖国.艺术.人生》……”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先生近照

转过天来,也是我初次去南大拜访范曾先生。行前张仲先生(已故老报人,作家,《龙嘴大铜壶》的作者)好心告我:

“你不用带嘛,买上一把香蕉带上,范曾爱吃香蕉。”

这时,我还不知道,先严已与范曾相识,并帮他在天津宾馆建立了以他为文坛盟主的“津英沙龙”。

沙龙成立的庆祝宴上,范曾招来了几十位精英和领导,宴开数桌。冯骥才何等人物,此际欲求叨陪末座而未得,当时其人其“腕儿”,尚不够坐主桌的份,这人后来进步很大,那是后来的事。

我不开玩笑地说,我绝对是读范曾文章长大的,先生纵百死而不悔的爱国主义情怀几十年来一直深深激励我,他那“信是哪吒英魄在,与君闹海莫蹉跎”的进取精神,始终鼓舞我“搏击人生异趣多。”

奋斗着的人生何来趣味?

一日,我和范曾闲聊,要知大师诲人尽在寻常话语中,先生聊起他尊敬的朋友数学家陈省身,那么高深的数学,在常人看来很枯燥很无趣,“陈先生却说数学很好玩。”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2004大师三人行:范曾绘制《陈省身与杨振宁》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硬笔书法录自撰十七言长联,赠本文作者。作于法京巴黎美松白兰别业

范先生的身份首先是画家,是怎样的一位画家呢?是人物画画家!是写意、大写意画画家?也有人说范曾的工笔功力深厚,也可为工笔画画家……

说得都对。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画作

但,我要先声夺人:范曾先生首先是当代伟大的爱国主义画家!

请听,诗人的范曾以一首雄浑沉郁的《莽神州赋》,歌颂伟大的祖国:

“云浮千秋,江山万古,

是一片心头的圣址和净土。

有共工来破,有女娲来补,

有历代志士仁人荡尘涤垢,驱陈除腐。

哺我有天降的雨露,

饱我有垅亩的禾黍,

她是生我养我爱我抚我的慈母。”

……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书《莽神州赋》

先生告诉我,爱祖国是从爱家乡,爱父母开始的……

是的,一个人不爱自己的父母、家乡,遑论爱国?!

范曾先生可以蔑视一切敌人,宽囿一切小人,但他永远不会原谅“文革”时迫害他母亲的卑鄙小人!

先生慈母缪镜心女士,大儒缪篆之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缪篆先生傲骨铮铮,一身正气,曾与鲁迅同事,民国时是廈门大学文学系教授,有人当他面,谄媚系主任林语堂:

“您就是我们的父亲。”

缪篆不禁大怒,拍案而起,痛詈小人之无耻:

“他是你的父亲!”

拂袖而去。

范氏大家族中不乏狂傲刚正之士,绝无妄庸猥琐之徒!

四维不绝,五纲伦常,“撑天地有傲骨铮铮的大丈夫”。

“淮之南、江之北、海之西,有古城南通在焉。其地物阜人熙,钟造化之灵秀,自古多倜傥才俊之士。而南通范氏,宋大儒文正公仲淹先生之后,明季自吴县迁居于此,垂四百年,香烟不断,名人辈岀。城北光孝塔下故宅,院内一井,自明至今水甘如饴。传云光孝塔为一擎天椽笔,而此井与庭院正为一巨砚,范氏艺文有传必矣。日本关西冈山有三大名园之一的后乐园,取仲淹先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义,以弘扬志士仁人的博大悲怀”。

范曾先生南通故乡的古塔是一枝耸入云天的巨笔,院井是一池墨海翻腾的砚池。

人世间所有存在着的灵象、吉兆,无不应顺上上爻相的风水,而风水之佳尚,造化灵淑之气或钟于人,或钟于物,然必待人而显。

范曾先祖范文正公仲淹先生南通一脉,诗文赓续,以诗世家薪传火继至十三代,四百余年间南通范氏既高据诗界昆仑之巅,其一家之世业撰则又不止于诗文,其于中华文化贡献最伟丽,最具爱国主义情怀,悲悯天下苍生。

窃以为此中最关紧要的杰出历史人物有四人:明季十一世祖范凤翼,

清末范曾曾祖父范伯子,

范曾父亲范子愚,

当代范曾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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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范氏十二世诗略

范风翼,字异羽,为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官至吏部主事。

《清诗记事初编》赞其为“东林眉目”,一代高义,英姿杰识。

甲申国变,范凤翼人生际遇的最后一件大事,无疑是多尔衮亲率大军兵临南通城下。

历史,独于此处问圣贤!而圣贤之责任,唯圣贤可担!一身担起天下人担不起的忧惧与痛苦。

为保古城生灵,范凤翼单骑岀城,力劝多尔衮,使南通免遭扬州十日屠城之厄。

凤翼此举并非于大节有亏,“一片‘异羽’护南天”。

欲通古今之变,遥祭甲申国变。可知死而殉国易,生而复明难。为天下苍生计,为扬州十万军民计,范凤翼敢于舍弃历代仕子重于生命之名节,实乃更高、更深一层意义之上的舍生取义。

自古孤忠烈魄,或慷慨捐躯,或忍死须臾,无不以顽强的生命意志和理念,秉持一己之生死,浩浩忠魂,耿耿精诚,岂天地鬼神所能夺之!壮哉,凤翼是其人也!

所以然之故,范曾先生对他这位十一世祖风翼公特别钦服,几十年前,文怀沙以“十翼”之号以贻范曾,范曾闻之欣然,虽未拊掌称善,脸上却露岀了自信的范曾式的微笑,此刻他一定想起了“凤翼”、“异羽”……

范曾先生每当谈起他显赫的文化家世或论及诗词时,最多提起的是曾祖范伯子。伯子是范家兄弟中,年最长者。伯,古时用于成年人的表字或对人的敬称。

范伯子是清代同光年间的大诗伯,闻名天下的斫轮老手。其女范孝嫦嫁于陈散原长子陈师曾,两大世家遂结下儿女亲家。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为曾祖父范伯子造像

伯子与散原性情相似,当年范伯子经桐城吴汝纶推荐,入李鸿章幕府,正李氏炙手可热之时,勋名事业,可谓如日中天,中堂大人多次劝伯子入仕,都被伯子坚拒。

范伯子与张骞、朱铭盘三人为江左奇才,时人有“通州三生”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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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伯子诗文集

时名最高的是得翁同和奥援最力而为状元的张謇(季直)。

朱铭盘之人,则为今世少有知之者。

伯子虽与季直同郡,少小交笃,中道踪迹稍疏,季直赏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之时,范伯子正客李鸿章幕府,鸿章与同和政见分歧越来越大,范、张遂日渐疏远。

范伯子与张季直的用世之志,大不相同,伯子先生“本性淡泊,感情上经不起宦海中的波诡云谲,惊涛骇浪,自知不是做官的材料,且亦不讳言己之‘顽钝’,但不肯抹煞良心,装出一副忠爱的假面目,欺人干禄。这一点与散原的本性,完全相合。”

此即为范伯子与陈散原一见如故,至为深交的缘由,两公诗文造诣亦不相上下。

范曾先生的性情和诗文之特色与他的这位曾祖范伯子很有几分相像,而用世之志则有不同,范伯子不当官是不欲为官,范曾少怀治平大志,未曾不欲为官,而未当成,时耶?运耶?总而言之,是有缘故的,未尝不是范曾的幸运,世上不缺大官,少的是如范曾一般的艺术大家。

清帝曰:

“左宗棠不必以进士为荣。”

范曾亦不必以大官为荣。

观范曾先生的派头特大,睥睨天下名士的豪气,最得范伯子遗传,我常常暗自私忖这祖孙二人的面貌或许十分相像。

范伯子磐磐大材,自有值得李鸿章重视之处。

范伯子诗格高迈,诗境雄阔,更是文章的老成高手,以壮年入李鸿章幕府,且延为西席,为鸿章继室赵夫人所生之子李经迈授读。然范伯子至为重要的身份是李鸿章最为倚重的慕僚。此一期间,发生了一件兴事,可见范伯子是何等的傲兀,可称“光射斗牛之间”。

清代光绪甲申以后、甲午以前,李鸿章开府北洋,麾下有幕僚两名:范伯子、于晦若。

李鸿章倚范之深甚于于。此二人皆为李专司奏章,上达“天听”,于晦若精擅辞藻,凡岁时贺表、谢恩折子,由于氏执笔。究其实,到底是应酬奉制文字。而伯子便不同,至有关军国大事之大更张、大措施的紧要奏折,统由伯子主稿。

接下来要说的这件兴事,足见李鸿章对范伯子重视优礼的程度,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清代的幕府制度,宾主一体。幕客的身份地位,敬如居停,加之伯子兼西席,东家居东席与西席对座,人格是平等的。

范伯子在天津,出行曾用李鸿章的伞盖。而李在清末,圣眷渥隆,珍赐不绝。曾蒙特赏“紫缰”,比之赏“紫禁城骑马”金贵许多。但“紫缰”例常只是荣典,不为实用,李鸿章也只是摆摆这大官特赐的仪仗,一次不敢乘用。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李鸿章

谁曾料某一日,范伯子心血来潮,命司厩准备“爵相”的座驾,要到紫竹林去征歌选色。

这一来,平日暗妒者便到李鸿章面前告状,说是范大胆僭越,妄用“紫缰”,不免亵渎国家名器,应予惩戒。

哪知中堂大人李鸿章竟然这样表示:

“‘既用紫缰,不可无驺术。’即时传令,以后范用紫缰,须照仪制,前导四‘顶马’,后卫四‘跟马’。护卫的武官,有以军功保到二品,蒙赏花翎的,以红顶花翎的武官为前驱,书生之荣,一时无两,传为佳话。”

范曾为当代大师巨匠无疑,憾其或恐至今无此殊荣。

我对范曾先生父亲,诗人子愚先生抱有一种格外的崇敬之情,钦佩他不求闻达,超然物外的格局。身居京华闹市,不复长安梦影,一如岩崖高逸的古之贤良,韬光养晦,持节守拙,而子愚胸中所养所勃郁所蓄积者,此内敛的光华,传输给了他才华盖世的三子范曾,假以时日,必将光芒万丈……

子愚晚年,孝顺的范三公子为安慰老父,特意印了范子愚诗集,敬奉一百本,老父取岀一本,供在亡妻缪镜心灵位前……

子愚镜心伉俪情深,镜心先子愚而逝,子愚先生悲哀难禁,悼亡诗稿上,只钤盖“孤鹤”印章,任凭范曾百般抚慰,老诗人了无生趣。谢世后,范曾整理遗物,见一包袱,打开一看是九十九本子愚诗集,父亲一本都没有送人。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为父亲范子愚、母亲缪镜心画像

子愚先生淡泊一生有如此,范曾先生说:或者先父觉得世人读不懂他的诗……

“中华民族是一个大智大勇的民族,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他光辉而悠长的历史,不仅充满了血与火,也留下了诗与画。留下了巍巍的陵寝、庄严的宫阙、伟大的石窟,和无数引人自豪的、激人壮怀的遗迹。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历尽浩劫,但它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有增无已。有志者为他的生存呐喊、战斗、喋血。在丰富的遗产中。留下了他们不朽的功勋和他们的孤忠亮节。这是精神领域里无尽的宝藏。鲁迅先生在《且介亭杂文·中国人失去自信力了吗?》一文中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生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我认为这笔精神遗产弘扬光大,正是我们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前提,也是爱国主义的崇高起点。”

这是范曾1984年1月,为《范曾画选》所作自序的开篇语,先生的接续之语,让我第一次知晓他书香世家的清贫生活,然“回也不改其乐”。尤其令我惊奇不已的是范家还是一个革命家庭,抗战胜利后,范曾大兄范恒先生投身于人民解放战争的洪流之中。范曾先生满怀深情地介绍自己的家庭:

“我于1938年出生于江北的一个古老小城南通,世世代代是清贫的书香之家。正所谓“十代诗人九代穷”。父亲是个规矩的读书人,由于家学渊源,他精通诗词音律。解放前即使穷得揭不开锅,家里的几千册书是决不会卖的。母亲是一位受社会尊重的小学校长,由于子女多,家中的菜蔬常年是吃母亲腌的咸菜和晒的豆瓣酱。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父子兄弟吟唱“斗酒十千恣欢谑”和高唱“大江东去……”。我大哥二哥都能作诗,我也跟着起哄。1945年后大哥到苏北参加了新四军。二哥随舅父到香港谋生。我八岁之后便孤寂地在家里读书写字,时时想念我的两位才情出众的兄长。11岁,家乡解放,大兄穿着灰军装,背着盒子炮,回到家。从此,我的家庭开始了布满阳光的崭新的生活。”

范曾先生和大兄范恒的感情深厚,五八年,大兄蒙冤,被错划成“右派”,打入另类,一下子从党的优秀知识分子,文化干部跌落到了生活的低谷,每日只能喝最低廉的劣酒,心情苦闷,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依然无怨无悔,认为是自己辜负了党和国家的培养,组织上对自己的一切处分都是正确的……

这位曾经旧派儒雅的诗人、极有才华的知识分子、无比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没有活着等到拨乱反正,为“右派”平反的那一天。

范曾先生每年清明都去墓地给大兄上坟,酹酒祭英魂,洒向泉台,是最好的茅台,大兄生前生活无着,只能喝几毛钱一斤的酒……

范曾先生是诗人,曾以史家之笔,发岀千古浩叹,他深知人生之路“无李白的如弦大道,有屈原的漫漫征途”。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范曾画作

世人之于范曾,或许只看到他击节长歌,意态轩昂的豪兴,不知他也有潜藏的悲辛。

曾经辉煌如日中天的范曾,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次归属于政治层面上的蹭蹬,使他跌入了生活的低谷,意志薄弱者,必然是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他却无一日沉沦其间,似乎黯淡的时光里,他思想的翅膀依然遨游于九天之外!

曾记何时,主流社会的淡岀,反而丰富了他的人生,更以百倍的热情回馈社会。

一如既往,八十初度的范曾仍有着少年的天真,不失“壮岁旌旗拥万夫”的豪情!

祝贺他性格脾性不稍改。

范曾先生——一位始终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伟大画家

近闻一事,范曾就是范曾!

兹请允我简述此事,可为本文之结语:

数月前,范曾以贵宾身份岀席南大庆贺叶嘉莹女史九十五岁华诞盛典。

一位南大前领导为表达对叶先生的崇敬之情,作了一首“兮”乎来“兮”乎去的“骚体诗”,上台发言,兴致勃勃地吟诵一番,且赢得台下一片掌声。巧得是,接着发言的是范曾,谁承想,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嘲讽之语,因无录音,撮其大意有二:

现在的领导也开始作诗了。

不过,与叶先生的诗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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