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想念,近在咫尺

有種想念,近在咫尺

思維與智慧·下半月 2019年10期

徐光惠

二十多年前,父親到我生活的地方來看我。

那時,我在一個小鎮上班。小鎮偏僻荒涼,只要休假我就喜歡往家跑。那年夏天,天氣特別熱,單位事情多而繁雜,忙得暈頭轉向,我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家。那天,我下班往家走,突然發現家門口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走近看,正是父親。他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襯衫,肩上挎著一個帆布口袋。“爸,你怎麼來了?”我吃了一驚。“惠兒,看你好長時間都沒回家,我來看看。”父親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我好著呢,爸,就是這段時間忙,走不開。”我趕緊把父親讓進屋。

“惠兒,我摘了些金銀花來,天熱,你泡著喝啊。”父親微微佝僂著背,從口袋裡倒出金銀花,散發出淡淡清香。“爸,這樣熱的天,你還去摘金銀花,中暑了怎麼辦?”“不礙事的。”想到父親冒著酷暑去摘金銀花,又坐大半天的車給我送來,我眼眶一陣濡溼。

我煮好稀飯,炒了一盤青椒肉絲和兩樣小菜,與父親相對而坐。父親興致很高,突然說想喝酒,平時他一個人是不會喝酒的。我去小賣部買了一袋花生和一瓶白酒,給他倒上一杯。父親邊喝酒邊與我閒聊,他的酒量並不好,一杯下去就已經微醺。

晚上,我讓父親睡臥室的床上,但他執意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兒時的片段。

想起小時候,父親帶我去操場看電影,我坐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樂得“咯吱、咯吱”笑。第一次坐在父親自行車的後座上,我緊張得不行,結果腳被絞進輪子裡,腳踝又紅又腫,痛得我直哭。還記得,父親來學校接我回家,那天晚上風雨交加,路上一片漆黑,我不小心跌倒在泥坑裡,恐懼萬分。這時,父親溫暖的大手伸過來,將我從泥坑裡拉起……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很想父親,想悄悄看他一眼,雖然他此刻近在咫尺,與我僅一牆之隔。我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來到客廳。父親身子往裡側著,似乎睡著了。

“惠兒,你怎麼還沒睡?”許是我推門驚動了他,父親從沙發上坐起來。

“我、我出來喝水。”我極力掩飾著自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實在無法說出口,我只是想出來看看他。

“爸,你也沒睡著啊?”“嗯,一時半會兒的睡不著。”“要不,我陪你坐會兒吧。”父親點點頭。我在他旁邊坐下。

父親不善言談,我遺傳了他的基因,話也不多。我們安靜地坐著。透過窗外氤氳的燈光,父親很有輪廓的臉龐,像一幅剪影深深定格在我的心裡。

那是父親第一次來我家,也是最後一次。

父親過世已經二十多年,在他生前的日子裡,真正陪他一起說話的時間屈指可數,我從來沒在他面前說過我想他,就像他也從來沒對我說過他想我。

如今,對父親的懷念只剩下那些溫暖的記憶。這些年,我常常自責,那天晚上我為什麼沒有勇氣對父親說我想他了。如果可以,請父親託夢給我,讓我們在夢裡重逢,女兒一定要告訴你:爸,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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